再回到床上,两人靠在床头聊着一些无关痛痒话题,陆嘉音却突然觉得酒店这间房也没有那么寂寥,窗外那些灯牌看着也算顺眼,不比巴黎那个跨年夜差。
挺好的一个夜晚,陆嘉音的手机又响起来。
顾亦“啧”了一声,随口调侃:“我一当老板的都没有你忙。”
突然想起现在的时间,这人又咬了咬牙:“又是楚聿那个神经病?他又去美国了?”
正常人谁会总在深夜打电话来,也不怪顾亦觉得是楚聿。
但陆嘉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眸色淡淡,说了一句:“是韩露。”
这个名字顾亦只听过一次,但并不陌生。
陆嘉音那次回上谷市时是他送她去的火车站,路上她提起过韩露这个名字,神情很淡漠,顾亦印象很深。
尤其是后来,他知道了这位母亲在陆嘉音成长过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陆嘉音接起电话,没开口。
电话那边传来韩露的哭声,哭得断断续续,连声音都掺杂了沙哑和鼻音:
“嘉音,那人是个王八蛋,他打掉了我的孩子,他还有妻子,他根本就不会娶我,都是骗我的,全都是骗我的,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骗子,老天爷不公平!不公平!“
韩露哭诉时的声音没有吵架时尖锐,夹着个别脏字,听上去却也楚楚可怜。
陆嘉音握着手机,想起她那张妖艳的脸,哭起来大概像细雨洗红芍,风情万种。
如果陆嘉音是男人,她大概也会想要把这样的女人揽进怀里,忽略韩露的贪财自私和愚蠢无知,只为了她这一刻的美。
但她不是,她是韩露的孩子。
或者直接些说,她是韩露盘算中的未来提款机。
韩露的哭声染得这个美丽的夜都有些烦人,陆嘉音适时打断她:“你要什么。”
“嘉音,我需要钱,你有没有钱。”
陆嘉音脑子里飞快地算了算存款,除去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开销,她垂着眸子把目光落在自己腿上,顾亦的手轻轻搭在那儿,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说:“我只有7万,转你银行卡。”
电话那边的哭声停了,韩露问:“只有7万吗?”
7万是不多,只够韩露买两个包包。
陆嘉音没回答她,只说:“不要再打来了。”
陆嘉音没有叫韩露妈妈。
就像韩露没有虚情假意地问陆嘉音过得好不好。
因为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次联系了,本来去年的那次恩断义绝还算体面。
韩露不肯,在最后的体面和7万块之间,她选择了钱。
挂断电话,陆嘉音把钱转过去,然后拉黑了韩露的电话号码。
做完这些,陆嘉音才转头去看顾亦。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陆嘉音不是一个擅于掩饰的人,她刚才听着电话里的韩露如泣如诉地讲“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都是骗子”时,脸上大概明明白白地写着“因为你天真又愚蠢”吧。
可能没有男人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友是这样冷漠的人。
但顾亦永远让人安心。
对上她的目光时,这人居然笑得同平时一样不正经,还开了个玩笑:“我们老板娘也太艰苦了,手机也不换换,一点秘密都没有,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手机贵,我没钱。”
“啧,猴子前天刮掉我车子一片漆,补漆的钱都够换十个八个手机的,”顾亦抬手捏了捏陆嘉音的脸颊,把人揽进怀里,“一个个的都那么败家,凭什么让我的老板娘这么节俭,明儿带你挑手机去,咱俩换个情侣款。”
陆嘉音眸子里终于染上笑意:“恐怕会变成工作室的团款。”
dawn的其他人不但是顾亦口中的败家子,最近隐约还有种电灯泡的趋势。
他给陆嘉音买个什么特别点的小东西,哪怕是一瓶进口饮料,这群人看见了都要嚷嚷着买一样的,情侣款永远会变成团款。
电灯泡就算了。
五个电灯泡同时发光发热,怪叫顾亦头疼的。
但陆嘉音好像很享受这种热闹。
顾亦佯怒地立了个g:“不可能,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大概是运动让人饥饿,顾亦在夜里点了一大份拉面来吃,浓郁的猪骨飘散出鲜香,他把陆嘉音抱在腿上,坐在沙发前一起吃。
物质丰足的年代,要这样头挨着头共享一碗面的机会不多,反而给人一种特别的温馨感。
气氛渐渐恢复到韩露打来电话前,陆嘉音喝下一小口顾亦喂到她嘴边的骨汤,眉宇间最后的淡漠也消散了。
好像忽然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在深夜点来这碗拉面。
这个男人永远有办法不动声色地抚平生活里堆叠起来的小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