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与景王进入龙帐,白天热闹喧哗的帐子变得空空荡荡,地上处处狼藉,随便走一走,便能看见杯盏之类的碎片。
皇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神情颓然,比起白天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陆嫔已被皇帝亲自审问了一番,单独关押起来。
年轻妃嫔帐中出现了陌生男子,这对皇帝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皇帝心情很不好,没好气道:“你们来做什么?”
方才一波妃嫔,都被撵走了。景王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李鱼替景王道:“父皇,大宝睡到半夜想您了,非要嚷嚷着过来看您,儿臣只好带他求见。”
大宝得了鱼爹告诫,知道皇帝爷爷心情很不好,赶紧朝爷爷伸出小胖手。
皇帝:“……”
皇帝心里五味陈杂,因着对大宝的疼爱,仍是让罗瑞生将大宝抱过来。
大宝手臂一直张开,到了皇帝面前,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腰,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
“爷爷,抱。”大宝软糯的声音道。
皇帝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李鱼和景王都紧张地望着皇帝,就怕皇帝在气头上,大宝反而惹得皇帝更加不快。
但这也是此时唯一能劝说皇帝注意身体的法子了。
“都退下吧。大宝留下就行。”皇帝摆了摆手,不愿意低落的情绪被儿子看见。
景王和李鱼对视一眼,与罗总管一起退到帐外。
没多久里边传茶水传点心,还传来大宝咯咯的笑声,景王、李鱼还有罗总管都放心了些。
次日,皇帝精神抖擞,虽发生了不愉快,到底是后宫之事,皇帝已连夜将陆嫔送回皇宫,他并不打算在王公大臣面前表现得太过在意,猎骑节还是照常进行。
然而第二场狩猎还未开始,宗人府宗令礼亲王快马加鞭赶到,求见皇帝,道是有事相商。
皇帝看了一眼猎场上招展的幡旗,知道狩猎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原来礼亲王也得知了昨夜陆嫔之事,特意过来探一探皇帝的口风。
陆嫔是八皇子生母,有皇子的妃嫔搞这一出,叫八皇子往后如何立足?
且听说这名男子是陆嫔入宫之前就认得的,所以才有旧相识一说,至于入宫后还有没有联系,两人在同一间帐子待过,八皇子的出身……可就不好说了。
礼亲王竭力劝皇帝道:“皇上,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还请皇上定夺。”
礼亲王不仅自己来,还带着两名上了年纪的太医。
身为皇帝之弟、宗人府宗令,礼亲王负责掌管皇族事务,这意思明显是要请皇帝准许,为八皇子验明正身。
皇家虽有秘法,但属机密,只有当皇族身份存疑,经过皇帝准许,才可请出一试,这般谨慎小心,也是为了守住秘密,恐遭人利用。
皇帝迟疑了一下,陆嫔到底令他起疑,若是礼亲王不寻过来,恐怕回宫之后他也会找礼亲王。
既如此不若就准了,拖得久了,只怕八皇子自己也心生怀疑。
皇帝正要应允,礼亲王跪下,从袖中抽出一密折。
“皇上,实不相瞒,臣弟还有另外一件要事。臣弟临来前夜,此折莫名出现臣弟书房的书案上。臣弟原本并不相信,但是听闻猎场发生了变故,臣弟觉得,甚是可疑。”
礼亲王将折子呈上。皇帝接了,飞快看了一眼。
这其实是一封写给礼亲王的告密信。信上拢共向礼亲王告发了两件事,一是陆嫔与人有染,二是景王之子并非亲生。
信上写了陆嫔私通之人的姓名、籍贯,亦写了景王得子的种种可疑之处。
礼亲王身为宗人府宗令,每天接到的各种诉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乏此类看似毫无根据的编排,若是随随便便就轻信,礼亲王每天也不必做别的了,原本不屑一顾,但当猎场陆嫔与人私会被当场抓包,礼亲王再费力打听了一下男子身份,心都凉了一截。
信中关于陆嫔,起码大多是真,那景王呢?
礼亲王再想想皇帝近日对景王世子的诸多疼爱,隐约嗅到了皇帝对景王的期待,若真如此,哪还能坐得住,着急赶过来,既是为了八皇子,亦是为了皇帝。
“皇上,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礼亲王是觉得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反正验一个是验,验一双也是验,干脆就把景王儿子也查一下。
按信上所言,景王是在西陲得的四个儿子,都说天生哑疾能传给子嗣,景王儿子一个没得,这本身也是极不寻常。
别的不提,仅这一点质疑,礼亲王也深有同感。
皇帝越看下去脸色越沉,礼亲王都怕皇帝对他忽然发怒,但是皇帝直到看完了信,也没对他如何。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切不可对外人言。”皇帝道。
礼亲王心惊胆战地下去了,这才想起皇帝还没说八皇子处要如何办呢。
皇帝将信反复看了几遍,想想对他掏心掏肺的大宝,心里已有了计较,命罗睿生速召景王入龙帐。
“天池,你要当心……”
李鱼环顾四周,在景王手掌偷偷写了个六。
从陆嫔出事到礼亲王快马加鞭赶来,李鱼总觉得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