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变回人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谁对他如此亲切,饭菜的氤氲热气,吹得他眼睛发涩,他谢过许大娘,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人类食物特有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令他觉得过去一段时日做鱼的生活就像在做梦,但是——
他低头望了一眼赤裸的脚踝,这只是临时的变形药,应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变回鱼的。
许大娘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饿了好几天,还劝他慢一点,生怕他噎着了,李鱼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公子,你怎会独自一个人?”
许大娘犹豫着问,眼前的少年瞧着与她小儿子差不多年纪,许大娘忍不住就想关心一二。
李鱼想起了伤心事,可是又不能贸然提景王的名讳,于是胡乱影射了一下道:“我主……主子,要讨二……媳妇了,顾不上我,我出来走一走。”
许大娘闻言一顿,这又是主子又是媳妇的,原来少年竟是贵族养的男妾?
难怪衣衫不整就跑出来了,想必被未来主母给撵了,肚子也饿了许久。
许大娘脑补了一出正室收拾小妾的戏码,李鱼说得可怜,她倒也没因此瞧不起李鱼,而是慈祥地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不要紧,你就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再多吃些。”
只是一直穿着里衣也不是办法,许大娘瞧着李鱼的身形,给他拿了一身小儿子的干净布衣,并一双布鞋。衣裳是翠绿色,是李鱼喜欢的海草的颜色,李鱼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换,也没有鞋子穿,见状大喜,只是更衣时想了想,仍将景王处顺出来的里衣、亵裤穿在里边。
许大娘恐李鱼尴尬,也没继续往下问。
李鱼难得吃上一顿人的食物,直吃得肚皮微鼓,才不舍地放下筷子。吃完就在膳房后厨,跟着许大娘溜达一圈,顺便消食,这是被景王养之后形成的习惯,变成人还保持着。
古代后厨看上去挺热闹,李鱼看见砧板菜刀都觉得新鲜,不过他很懂事,知道有些厨子厨娘会忌讳,故而只是用一双眼睛看,并不乱碰乱摸。
李鱼发现了一个鱼篓子,想起了刚穿书时听见的贵妃娘娘的千鲤汤,好奇心大起:“大娘,你也要煮千鲤汤吗?”
许大娘噗地笑了:“那是宫中贺寿之用,王府没这个讲究,殿下以前倒是常喝鱼汤,最近不知为何却不喝了。”
许大娘说到后来有些自言自语,李鱼耳朵尖听见了,心想莫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毕竟景王还是挺宠他这条鱼的。
回想起景王对他的种种好处,李鱼就忍不住有一点伤感。
许大娘笑着问他:“小公子说起鱼汤,可是想喝鱼汤了?”
李鱼连忙摇头,他一条鱼喝什么鱼汤呀,赶紧打住,又拐弯抹角向许大娘打听戏台摆在何处。
按他的计划,吃完饭再看会儿戏就该往回撤了,因为衣裳和迷路耽误了不少时候,也不知变形药能坚持多久。
许大娘告诉他,王府的戏台子都搭在凝辉堂附近的雅音苑。
李鱼打算这便赶去雅音苑,临行瞥见厨台上摆了好几只竹匣。
李鱼对这竹匣的样子有些眼熟,许大娘把几只匣子都大方打开给他看:“这是殿下点名要的鱼食,共有好几种呢,倒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李鱼鼻子没来由一酸,指着装红色鱼食的匣子道:“我拿一些行吗?”
许大娘道:“行是行,膳房备了许多,不怕不够。只是这是给鱼吃的,小公子也要吗?”
李鱼胡乱点头:“……要、要的。”
许大娘以为他也养了鱼,腾了个空匣子出来,给他装了小半匣。
李鱼学古人的样子,将匣子塞进袖子里,向许大娘道了谢,往雅音苑行去。
路过凝辉堂,李鱼戒备地想,一定不能忍不住进去瞧,主角攻受相会,关鱼什么事,并不需要鱼做什么。
他坚决没往凝辉堂方向看一眼,到了雅音苑,老远都听见曲声了,雅音苑外的侍卫却将他拦住,要查他的腰牌。
李鱼一想坏了,方才他在膳房没人查,怎么听个戏反要被查?
再说他哪里有腰牌这种东西呀!
李鱼不知,因他穿上了许大娘儿子的旧布衣,又穿着布鞋,瞧上去就像寻常下人,王府里的规矩,寻常下人不得随意进入雅音苑,侍卫这才拦他。
李鱼不敢与侍卫争,反正听戏也不是非要进行不可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鱼机智地要换地方,一转身,正和一位熟人——王喜公公迎头对上。
……这不是王喜吗!
李鱼还未来及打招呼,王喜已手一挥,令周围的侍卫都过来将李鱼团团围住。
“快拿住此人!”
王喜还喘着气,可见奔了许久,他原是跟着景王在花园找人,没怎么在意别处递过来的消息,后来听家丁说有位公子穿了里衣亵裤在府里乱走,王喜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偷景王衣裳的贼。
再顺着往下一想,衣裳和鱼是一起没的,偷衣的人不就是偷鱼的人吗,立刻告知景王,赶过来看一眼。
李鱼见王喜拦他,心头一惊,随即想起自己是人身,他在景王房里的布置应当没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绝不能先露了怯,叫王喜看出异样。
李鱼笑着问道:“王公公有何事?”
王喜冷哼一声:“好你个贼人,偷了殿下的鱼,还敢问有何事!”
李鱼:!!!
王公公总对他和颜悦色,突然被骂好不习惯嘤嘤嘤。
等等,李鱼反应过来,难道鱼抱枕,还有他故意打开的那扇窗户,都被戳穿了?
没多少时间了,万一被王喜拿住,再在这么多侍卫面前来个大变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