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没想到鲁盼儿还能替章丽雯说话, 两人都有些吃惊,但见她坦坦然然的, 也就笑了,“你还真是大度——既然这样, 我们也不再生气了。”

“章丽雯那边,你们也帮我捎句话,想做衣服就过来,大家都是好朋友。”

到了约定的时间, 两个女青年来取衣服, 还带了两个朋友, 四个女生将新做好的衣服轮流试过, 十分满意, 又订了几件。

这些人正是襄平县里最时尚的年青人,家境好, 工作好,还爱美。她们一传二,二传三,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红旗公社红旗九队的鲁老师心灵手巧,做的衣服很合身,样子还特别好看,大家便纷纷过来做衣服。

甚至就连章丽雯也来了,她还找到了一个理由,“我原来想再不见你们俩了,没想到在饭店就遇到了,遇到了自然要打招呼。何况大家还不是因为我才找到你,她们都到你这儿做了衣服,我为什么不来呢?我可从来没少给过手工费。”

“对,丽雯姐从来都没少给手工费。”章丽雯没有坏心眼儿,鲁盼儿就像哄小孩子一般地笑着劝,“大家也是因为你才认识我的。你想做什么衣服,我来看看。”

“你给她们打的毛衫,我也要一件。”章丽雯是北京的知青,先前她瞧不起红旗九队的社员,现在也一样瞧不起襄平县人,样样都要比别人强,特别是女青年们最注重的衣着,别人有的她一定要有。

“好的,给你也打一件开衫。”

“还有衣服,一定给我做最好看的。”

“没问题。”

想到自己的衣着打扮不会被别人超过,章丽雯心里的那点儿不平慢慢淡了。虽然襄平县里有缝纫社,可唯有鲁盼儿能做出最好看的衣服,她重新回到红旗九队也是没办法嘛。

夏天原是做衣服的淡季,但是今年的活儿却多得忙不过来。

许多人不怕花钱,不怕路远,纷纷找到鲁盼儿做衣服,只为了穿得更美。

鲁盼儿也从来不让大家失望,总能做出不一样的衣服,要知道她有秘密武器——杨瑾给她带回来的旧裁剪书和杂志。那上面有数不清的衣服式样,她正可以拿来用。

除了做衬衫,还有不少来打毛衣的。

襄平地处东北,就是夏日里早晚也不甚热,待秋风一起,衬衫外面搭一件毛衫,又好看又实用,再冷一些,加上外衣,更是保暖。

恰好,这一年来化工厂生产出腈纶毛线,颜色鲜艳,价格不贵,又因为就在襄平近郊,也容易买到,打毛衫日渐风行。

而鲁盼儿织的羊毛开衫虽然简单,但要织得好看却不容易,便有人宁肯花钱请她织。

织一件毛衣的手工费比做衣服贵,因为要纯粹手工织成,很费力,也很费时间。鲁盼儿织了几件却又有一个新想法,便带着毛线去了知青点儿。

大热天,各家各户都敞着大门和窗户,唯有知青点儿各处都关得严严的,蔡颖听了鲁盼儿的声音才打开门。

吴强已经搬到了新家,正在知青点的旁边,时不时地还会去知青点儿找媳妇儿——按吴家的说话,他们没离婚,蔡颖就是吴家的人。

当然,吴强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他重新对蔡颖关心起来:今天送点瓜果,明天端一碗菜,后天来接小豆儿,说是一家人都想孩子。

蔡颖倒不好再打再骂,只能关门闭户防着他。

因此鲁盼儿一进屋,立即觉得闷热难耐,蔡颖便递过一把大蒲扇,“有什么事吗?”

鲁盼儿抹了抹汗,摇着扇子先道:“不如你带着小豆到我家住些日子吧,我们家在山脚下,倒是凉快,正好杨老师不在家,没有什么不便的。”

“吴队长本来就恨着你们,我要是去了他更要想办法为难你和杨老师了呢。”蔡颖摇了摇头,“前几天小春婶儿也让我去她家住,我也一样回绝了。”

不过她又笑着说:“东北炎热的天气不多,盛夏很快就过去了。而且白天里我也时常带着小豆与大家一起在树荫下乘凉,等她睡了我才回来。”

蔡颖性子温和,但这一次伤透心后竟越发有了主意,鲁盼儿见劝不动便把织毛衣的事儿说了,“这活儿其实不难,但要有耐心,你若是愿意,就帮我织些,我把手工钱分给你一份儿。”

“你真心帮我,我怎么能不愿意呢?”蔡颖十分高兴,她一个带着女儿出来,只拿了自己的嫁妆,再分出了点儿口粮,其余一针一线都没有,手头特别紧,果真是到了买盐买火柴都一分一分节省的境地,能挣到钱正能解燃眉之急,只是她又担心,“我从来没织过毛衣。”

“织毛衣容易,但要想织得平整必须不急不躁,我看蔡颖姐一定能行。”鲁盼儿说着便教她织最简单的平针,又留下几根针和一卷线,“你可以在家里先练习练习。”

第二天一早,蔡颖就背着女儿过来了,打开织好的一片,“鲁老师,你看怎么样?”

“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差!”鲁盼儿笑了,只论织得均匀细致,蔡颖比自己还要用心呢,“既然这样,今天我就交给你一份活儿——按这个尺寸织出一片前胸,一片后背,两个袖子交给我。”

蔡颖用了三天工夫全织了出来,鲁盼儿再教她将几片连到一起,“开衫虽然也能整体一起织,但那样衣服穿起来不够挺括,像做衣服一样分片织再缝就不一样了,在缝的过程中修正衣形,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我们既然靠这个挣手工钱,必须比别人做得好才行。”

蔡颖这两天都在用心琢磨针织衫,倒是看得懂,“看起来把几片织品连起来容易,其实这才是最难的。要是我缝,衣服恐怕就不成样子了。”

“眼下最后一步还是我来,不过你也跟着学,争取早点自己能把活儿全接下。”鲁盼儿说着把手工费拿出来,自己留下一元钱,其余的都给了蔡颖。

“我只要一元,其余的你留下才对。”蔡颖赶紧把多余的钱退了回去,“这些活儿是你收来的,真正做成衣服的也是你,我不过出点儿力气。”

鲁盼儿重新塞到她手里,“你看我只用这一会儿工夫就缝好了,你可是点灯熬油地织了好几天呢。”只看蔡颖熬红的眼睛,就知道她赶着织出来的。

“可不能这么说,量尺,算尺寸,再做成形——那才是最难的,我都不懂,只会干最简单的活,应该拿少的。”

“但是你花的时间多,用的力气也多,”两人争了半天,最后鲁盼儿就说:“我们一人一半吧。”

蔡颖才笑着点头答应了。

鲁盼儿还有打算,笑着告诉她,“我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过些时候就不再接织毛衣的活儿,你抓紧学会了,我把活儿都介绍给你。”

“不行不行,我学不会,还是跟着你织的好。”明白鲁老师真心帮自己找出路,蔡颖哽咽了一下,“这已经很谢谢你了。”

“谢什么,一个生产队的,大家互相帮助还不是应该的。”鲁盼儿就笑着说:“如此,我也轻松了不少呢。”

蔡颖是个细致人儿,特别适合织毛衣,她织的活计儿特别平整,但她也是不擅长思考的人,始终没有学会最关键的几步。好在对于蔡颖最难的部分,鲁盼儿随手就能做了,还费不了太多工夫,她们一直按第一次的法子分成,都得了不少利。

东北的夏天的确不长,不觉秋风便吹了起来。

鲁盼儿先后接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跃进的,写了他到部队的一些见闻和经历总之一切都顺利,训练不累,伙食特别好,津贴也高,还随信邮来十二元钱。鲁盼儿知道为了让家里放心,有什么难处他都不会写上,并不完全相信,可心里毕竟还是很宽慰。

另外一封是许琴的,她奶奶得了重病过世了,她先是在身边护理,后来又办理丧事,没有时间回到襄平,也就不能来家里玩。随信还邮来一张军装照,看起来英姿飒爽,原来她已经上了军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