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满堂一直听着娘俩儿说话,却只默默地喝酒,现在才说:“罗书记是厚道人,知道你妈一直特别喜欢缝纫机,自己都没留,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了。”
王巧针特别开心,“过去我娘家就是做裁缝的,我小时候家里就有缝纫机,缝东西可快了——这台缝纫机来的还真恰到好处,明天去供销社买回来,正好给你们做被褥,做衣服。”
说了一会儿闲话,粽子已经凉了下来,娘俩儿把粽子从锅里取出来,先盛了两份,一份送到奶奶家,一份给杨老师,其余放在盛了清水的大盆子里,这样粽子能保存好几天也不坏。
第二天是端午节的正日子,鲁家人一早吃了粽子和鸡蛋,六口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供销社。
家里只有一台自行车,又从陈队长家借了一台,鲁满堂前面带着丰收,后面带着跃进,王巧针前面带着丰美,后面带着盼儿,乘着早上的清凉一会儿就到了公社大院。
供销社里的人已经很多了,这段时间整个公社的劳力都去修水渠,放了假买东西的人当然就多。
王巧针在家里早算好了,带着盼儿买了棉花、布料和被面,又有牙刷牙缸等用品,林林总总的一大堆。
可是,鲁家人最盼着的缝纫机却没有到。
这两台缝纫机是专门奖励红旗公社的,因此早说好了要送到红旗公社的供销社,可是昨天竟没有送到。鲁满堂打听了回来告诉媳妇,“供销社徐主任帮我们打电话问了县里,缝纫机要下午才能送到红旗公社。”
王巧针这才放下心,“只要今天能送来,我们就等着。”
鲁满堂就拿起一包东西,“走,到我办公室里等。”
盼儿和跃进在公社中学上学,去过几次爸爸的办公室,可是丰收和丰美却是第一次来,听了竟十分高兴,“太好了,我们去爸爸的办公室!”
公社办公室和供销社都在一个大院,与供销社是一样的平房,走进大门就是一道长长的走廊,白色的墙下端漆了一米多高的绿漆,与一排木门同样的颜色,每间木门的门框上都钉着一个木牌子,鲁满堂就在写着副书记的那道门前停下,拿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屋子里两张木头办公桌,两个木头柜子,墙上的钉子上挂着两顶草帽,墙角放着脸盆架,搭了一条毛巾,东西都很平常,唯有一个夹了一叠报纸的报刊夹显出与众不同的风格。
鲁盼儿很喜欢看爸爸办公室的报纸,其实公社大院的一面墙上用木头修了雨遮,下面张贴报纸,每天一早就换了最新的,可是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报纸夹看又不一样。她就把报纸夹递给丰收和丰美,“你们在家里读不到报纸,现在多看看。”又拿了爸爸的搪瓷缸去打开水。
公社大院一直有人值班,白天的时候总有开水。
鲁盼儿端了满满一大缸开水往回走时,就听人有叫自己,抬头一看,“丽雯姐!”
章丽雯正站在广播室门口笑着向她招手说:“过来广播室玩儿呀。”
鲁盼儿一直对广播室很好奇,可是那里并不是随便能进的,因此听了丽雯姐的话十分心动,就赶紧答应,“我把开水送回去就来!”
跟爸妈说了一声,她就跑了出去,跟着丽雯姐进了广播室。
广播室是单独的一间房子,里面又隔成几间屋子,丽雯姐就打开最大的一间屋子带她进去看,“这里就是扩音机房,你们在外面听到的就都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其实播音并不难,平时打开收音机,再接上扩音机就行了,只有紧急通知的时候,才需要我们播音员直接广播。”
“这里是发电室,襄平县电力不足,我们公社经常停电,可是即使停电了广播也不会停——这个就是柴油发电机,发电时先要用摇把摇动,很沉得,我根本摇不动,所以每次停电时罗书记就会来帮忙摇发电机……”
“这是录音室,瞧,这个就是录音机,公社的消息就是在这里录的,然后再播出去——我们晚上也轮流在这间屋里值班。”丽雯姐说着打开录音机给鲁盼儿看。
鲁盼儿看得特别用心,可她却只看,一点儿也不伸手乱动,丽雯姐好心让自己进广播室长见识,自己可不能弄坏东西,录音机、收音机可都是贵重的物件。
直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她才放松了一些,看看那那窄窄的小床,和上面堆着的衣服用品,“丽雯姐,在这里睡觉不舒服吧。”
“那也比在工地劳动或者在九队干农活强啊!”
如果丽雯姐不借调到广播室,就得参加修水渠,或者在九队干农活,鲁盼儿听妈妈说她力气很小,只要干重一点儿的活儿就会病倒,有时还会累得哭了,到年底分的口粮和工分都特别少,几乎养活不了自己,所以广播室有这个机会爸爸就推荐她来了。
广播员按照生产社员最高工分计算替工的钱,这样丽雯姐总能把口粮挣出来。
虽然爸爸妈妈都可怜丽雯姐,也帮了她,不过他们其实并不赞成她,鲁盼儿也受了影响,她羡慕丽雯姐长得漂亮,声音好听,打扮出色,但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参加劳动——不劳动怎么能种出粮食,怎么能有饭吃呢?
因此鲁盼儿听了丽雯姐的话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想了想,“丽雯姐,你让次让我给杨老师捎去的包裹,我已经交给他了。”
“我早知道了。”丽雯姐就问:“最近你看到杨老师了吗?”
“看到了。过端午节时我去给杨老师送粽子。”
“他现在怎么样?”
“没怎么样,”鲁盼儿想了想,“就是晒黑了,我爸我妈,还有九队去工地的人都晒得黑黑的。”
“幸亏我在广播站,”丽雯姐说着抬起手摸了摸脸,“我的皮肤特别不禁晒,很容易就长斑了。”
丽雯姐很纤细瘦弱,皮肤也特别白,在广播站几个月,鲁盼儿觉得她比过去还要白了,与她的白衬衫一个颜色,没有一点儿血色,“丽雯姐,我见过的人最白的就是你了。”
“等到公社的播音员病好了,我就得回知青点了,到那时就是不愿意也得在外面晒得黑黑的。”丽雯姐哀叹一声。
第9章 食堂午饭
章丽雯与鲁盼儿说了一会儿闲话,又问:“你给杨老师送粽子东西时,杨老师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呀,”鲁盼儿又想了想,“杨老师让我别忘记温习功课,还给我大白兔奶糖。”
听到大白兔奶糖,丽雯姐哼一声,“杨老师可真是惯着你们。”
上一次丽雯姐说起杨老师时就是这样,依旧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鲁盼儿也依旧不高兴了,她就想起了丽雯姐把包裹缝上的事,“我给杨老师送包裹时,杨老师当时把包裹拆开了,分给我许多大白兔奶糖。”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凭着直觉就认为这样会使丽雯姐不开心。
丽雯姐果然不高兴了,她把眉毛拧了拧,嘀咕了一声,“这个杨瑾!”
鲁盼儿就站起来道别,“丽雯姐,我走了。”
章丽雯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公社食堂吃饭吧?”
“不了。”鲁盼儿摇着头走了出来,在公社食堂吃饭是要用钱和粮票的,自己怎么能占丽雯姐的便宜呢?
回到爸爸的办公室,在走廊里就听妈妈说:“丰美,你去把你姐找回来,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鲁盼儿赶紧走了进去,“妈,我回来了,丽雯姐留我吃饭,我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