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惊珩不再拦路,水馨的身形一飘,就已经到了他的前面,率先迈步进了嘉年大长公主布置出来不久的待客房。
不同于厅堂,是个相对私密的场所。布置得小而温馨。
水馨对此却是无动于衷的,目光扫了一眼,对坐在主位的嘉年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之后,就直接坐在了客位上。并没有对长辈的恭敬感觉。
在此过程之中,水馨能察觉到,不少双眼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
就是林诚月都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似乎想要过来。但被林诚允给拦了回去。
这是一个她之前忽略了的地方。水馨想。
大长公主身边带着不少下仆,这些人或者可以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手脚,但想要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眼神,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下午作为“林冬连”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大长公主的关注。但大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人……水馨肯定所有人都是看过她的。但更多也就是认下人的那种看。
视线和注意力都并不集中,直接被她忽略过去了。
现在不一样。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哪怕视线不在她身上,注意力也有大半在她身上。
难道仅仅是因为“林水馨”的战斗力比“林冬连”强太多?
至少可以判断一点吧,嘉年大长公主对“林冬连”的关注,她身边的下仆多半不知道原因。林水馨却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有了一定名声。
大长公主对水馨的行为没有立刻作出评价,而是示意一个侍女,将茶和点心放到了水馨的身边。
侍女倒是很稳当,完全没有接近危险人物的战战兢兢。
等人退下了,除了林惊珩全都悄无声息的靠墙站着。
大长公主这才道,“看来你心有怨言。”
但其实并没有你想得多。水馨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态——也许是因为兵魂曾经破碎,往事尽皆随风?
尽管种种线索都告诉她,她出身尊贵而遭遇意外。若不是遭遇意外就是天之娇女。
但水馨追寻过自己的本心,她很肯定,哪怕是以为自己可能被父母忽视或者抛弃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怨愤之情。
她好像打心底的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本就应该孤身一人。
后来发现自家的亲身父母可能是被人害死,背上了父母之仇,想要追寻真相,也不是“想要报仇”,而是“应该报仇”。
心态就是这样。
而到了现在……“不,我很庆幸。庆幸自己被带出宗室,落入敌手。”水馨语气真诚的说。
大长公主都愣了一下。
“我的兵魂,是后天兵魂。”水馨早已经肯定了这个事实,“所以,若在宗室长大,后果简直不愿想象。”
嘉年大长公主的手,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林惊珩也有些哑口无言。但水馨不但语言坦荡,眼神也十分清正。在万年合欢花收敛的情况下,水馨本来只是用英气压住的天生媚意都消失了。
换句话说,气质比之前更容易让人信任。
任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认真和坦然——见识过天地辽阔,谁还愿意在后宅中数那么些华服珠翠?
嘉年大长公主和林惊珩都清楚,如果是先天兵魂也就算了。一个能从后天兵魂走上剑心的人,根本不可能是那种怕苦怕累,怕伤怕死的人。
普通女子会想要的安逸,她肯定不屑一顾。
否则,以她的美貌,安逸的生活什么的,简直唾手可得。
“所以,你是不喜欢宗室。”嘉年大长公主得出结论,语气有些幽幽。
水馨不否认这一点,“但血脉所系,无可奈何。父母之死,必然要先查知真相。”
“你肯定自己的父母一定死于仙海城了?”
“从卧龙山脉到清雪丹,确实省了我很多功夫。”水馨道,“除非在历史上,还有其他时候,其他地方,出现过宗室大规模不甘心死亡的情况。”
顿了顿,水馨继续道,“另外,我能感觉到,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战死。”
嘉年大长公主沉默不语。但看她的模样,她显然不是那种将事件当做了意外的人。
“在卧龙山脉出现的,只可能是仙海城遗留下来的残魂。”水馨的语气依然平静,“就算仙海城的事件不是宗室、皇室的自相残杀。负责处理了后事还带走了诸多残魂的皇室,总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亲眼所见的不是我一人,就算我信,明国也不信。”
嘉年大长公主和林惊珩的嘴角都是抽抽。
这林水馨,那是已经认定了,卧龙山脉的事情一定是皇室所为啊!她这么笃定,当时和她一起行动的,作为主力的明国人,又会有几分怀疑?
本来,仙海城的事情,对外的解释就并不怎么令人信服。
至少那些敏锐的,真正有关注的人,都不相信。
而事到如今,指望将一切瞒住,已经是天方夜谈,不可能的事情了。有卧龙山脉的沧海桑田,明国这边就不可能放弃原彦央父母的“冤情”的。
到底还有什么缄口不言的必要?
但水馨发现,林惊珩也许确实是不知道。不自觉摩挲着杯子的嘉年大长公主,却显然是知道一部分的内情,只是,有什么力量阻止她将之说出。
至于这阻止的力量是什么,水馨就猜不出来了。
沉吟片刻,水馨道,“那么,请公主至少向我确认一件事——仙海城的覆灭,确实与宗室的同室操戈无关吗?”
嘉年大长公主摩梭着茶杯的手,明显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