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黄。
老黄没有死。
最后关头,他依靠乾坤鼎的庇护,勉强活了下来,跌落万丈悬崖的踏雪河中,全身经脉尽裂,法力大损,气息也是若有若无。
农妇们好奇地围在老黄面前,真正感兴趣的不是这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而是这老头双手死死抱住的乾坤鼎。她们叫来自家男人,开始商讨怎么处置这老头。
有人提议先救人。
有人提议别多管闲事。
有人提议别管老头,把那看似值钱的大鼎拿走即可。
众人议论纷纷,意见不一,最后是村长出面。
村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人是要救的,但这鼎嘛……先拿走,去市里卖钱,不管多少钱,到时全村人平分。
大家哪不知道村长心里打的算盘,到时出城这任务,必定是他的狗儿子去做,卖了再多钱,他随便报个价,大家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凌云村的人大多字都不认识一个,也就村长的狗儿子出去经商,有些见识,再有文化一点,便是那全村最穷,性子最阴损的刘大婶的儿子。
“卖可以,但我必须跟着去。”
嘴里叼着芦苇,双手放在袖口,穿着一件极不合身大棉袄的杨振,从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不待村长说话,他儿子富贵就跳了出来,指着杨振破口大骂。
杨振只是冷笑,懒得理他,转身看向那群一脸憨厚,实则坏水不比自己少太多的乡亲父老,说道:“我杨振的为人,想必你们也了解的……没错,我是偷看过张寡妇洗澡,我也去老张家偷过西瓜,陈瘸子的女儿,上趟一起下河游泳,也被我捏了半个小时屁股……我不否认我不是好人,但若是涉及到钱,我可曾坑过你们?倒是那狗富贵,在背地里耍阴招,玩小聪明,贪污你们的钱财,若不是被我揭穿数次,你们这几年的损失有多大,心里怕是没点b数?”
听到这话,富贵气得是咬牙切齿,要说他确实干过不少贪污村民钱财的阴损事,但大多时候,都被这坏事者杨振给识破看穿,让自己下不来台。他不是没想过找人干掉杨振,主要对方实在阴险,狡猾,如果这趟被发现,自己老爹村长的位置怕是不保,所以这才一忍再忍。
“死胖子,你他妈说话注意点,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富贵骂骂咧咧道。
“来呀,有种的你就弄死我,今天这么多乡亲父老都看着呢,要是我死了,八成就是你害的……我不是,起码还能为他们主持公道,这道理,难道他们不懂?”杨振冷笑出声,指着富贵道,“还有,你一个死娘炮长相的群猪玩意,别一天到晚把弄死放在嘴边,真有种,现在就和我单挑,不死不休为止,你他妈敢吗?”
富贵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几次欲爆发,但看向对方这雄伟壮观的身体,以及自己这瘦竹竿的躯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总之就这么定了,这大鼎,我和狗富贵一起去市里贩卖,如果有不相信的,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到时卖了多少钱,也好心里有个数。”杨振不紧不慢道。
说着,杨振就走到“溺水”的老头面前,想把那大鼎从他手中扒开。
然而古怪的是,这老头明明陷入昏迷,抓着大鼎的手却是犹如铁锁一般的紧,任凭杨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是纹丝不动。杨振脸色铁青,一脚猛地踢在老头身上,周围村民看得暗暗咋舌,心想这龟孙子出手还真是阴狠,若是把人踢死了怎么办?
杨振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捡起一把锄头,就要去铲老头的手。
“住手!”
一声厉喝,从人群中响起。
杨振有些无奈,挠了挠脑袋,看向一个五十多岁的夫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苦笑道:“老妈,我……哎哟!”
不等胖子话说完,妇人已是揪起了儿子耳朵,用力的扭动着,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这王八孩子,好点不学,去学人谋财害命?”
“没,没有啊,我就是想把这鼎拿走!”
“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
杨振在凌云村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但唯独怕这在外面温婉善良,对自己却偏偏严厉苛刻的母亲。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什么,遥想二十年前,那素未谋面的畜生来到了村中,和母亲相爱,又糟蹋了母亲之后,生下自己,不到三年时间,又不声不响离开,没个音信,没个承诺,甚至这三年,连一句“我爱你”都未曾讲过,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在遭到村里人没日没夜的戳脊梁骨,还能咬着牙把自己养这么大,还能用大半年省吃俭用的粮食求书坊老师教自己识字,还能在自己闯了祸后,和自己一起跪在对方家中,只求一句原谅。
可以说,在这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山沟沟里,母亲是杨振唯一的光芒,自小便没了父亲的他,心理扭曲,愤世厌俗,没少干一些没屁 眼的坏事……到最后,都是母亲一顿棍棒,加苦口婆心下才慢慢醒悟。
有些莲花,并非天生就能出淤泥而不染,只因为它表面布满了一层蜡质白粉,挡住了污泥浊水的参入。而这层保护措施,就是母亲。
杨振坏,但三观,绝非不正,否则怕是早几年,就“死”在了母亲棍下。现在母亲的出现,让杨振怎生也蹦跶不起来,但心里可惜那看似值大钱的乾坤鼎,不甘心道:“老妈,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阻我发财。”
刘大婶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要和富贵去城市卖鼎我不管,但绝不可伤人家性命。”
“那这老头怎么处理?”杨振苦笑道。
刘大婶看了一眼昏昏沉睡的老头,沉吟了一番,认真道:“必须救人。”
说做就做,刘大婶让杨振和几个村名,背着老头和那紧攥不放手的乾坤鼎,一起半拖着来到了杨家,放在床上平躺,又让杨振去山上菜了一株草药,给老头喂食。
这段时间,村长叮嘱富贵,就守在杨家门口,避免他们偷偷把大鼎拿去卖了,富贵照做,特意打了个小棚子,临时住在了杨家旁边。
七日后,老黄悠悠转醒,看到杨振那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表情,对着自己讥笑道:“哟,老东西醒啦?”
老黄瞪大眼睛,眼睛血红一片,杀气腾腾。
“凭你们这些蝼蚁,休想杀我黄峰祖师!!”
杨振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因为他的脖子,被从床上暴跳而起的老头,狠狠地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