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下)(1 / 2)

李承鄞眯起眼,凝神听着顾剑讲起,两年前的八月十四日,当朝皇后在娘家西州王宫产下一子,她的侍女给孩子清洗,却遭人袭击昏迷,孩子被蒙面人抢走。

身为她的师父兼护卫,他毫无头绪却只凭感觉去追,从白日追到夜晚,终于听见孩子哭声,后又见孩子随蒙面人闯进狼群,他弃马飞身立于那人的黄马之上,同时拧下那人的脑袋让他死去并救走孩子。

后来,那人垂落在地葬身狼腹,他的黄马却狂奔逃生。

而他带着孩子准备返回王宫,却也遇见狼群包围,而且是遇见一头体态庞大的白眼狼后,召唤成千上万的群狼将他和孩子团团包围……

他以为和孩子也必将葬身狼腹,不想,白眼狼后却召唤群狼对着孩子和天上明月顶礼膜拜,并且一路呼啸着,目送他带着孩子离开……

因为经历这样的奇遇奇观,这就是他为何给孩子取小名叫“狼月”的由来。

顾剑的一番简述,真是听得李承鄞的心神,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许多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他真是想不到,他的小枫为了生下他的儿子,遭遇了难产险些没命,然后有人趁她虚弱劫走孩子,却遭遇狼群,险些让他的儿子葬身狼腹……可怜他那无辜的稚儿,这才刚刚出世,就已经经历这种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凶险。

而制造这一出的幕后真凶,在失手一次之后,居然还想着要来第二出,真可谓是“不死不休”啊!

面对冷汗涔涔而下的制造者,李承鄞心底的狠戾被彻底激发,他指着地上的黑衣家仆,冷肃地对赵敬禹说,“镇北侯,知道朕为何问你可曾领兵打仗吗?为何?裴照你说。”

“是。请娘娘闭眼。”

待李承鄞将小枫眼睛捂住,他这才上前掀开一个黑衣家仆的衣领,又解开那人的腰带,褪下那人的裤子,“地上这人一身完好,除了腹部有刀口,其余部位没有伤痕。并且这人倒地姿势与平常卧姿一样,找不出与人殊死搏斗或者垂死挣扎的那种紧绷感觉,因此可以判定此人是自尽,不是死于他人之手。”

他又将那人衣服裤子拉好,李承鄞才放开他的手。

李承鄞踱步到赵敬禹面前,“镇北侯,综上所述,两年前中秋前夜,小枫刚刚生产,是你指使你的堂侄劫走我的儿子,却遭遇狼群,可惜他自己葬身狼腹。你失手之后仍未罢休,趁此次小枫拜访此地,你又指使你的人劫走我的儿子,然后又让你家死士自尽,以制造一个假象,劫走我儿子的是匪寇,然后,你又可以装可怜,说朝廷对你镇北侯府兵力财力投入不足,以致你无力与匪寇相抗衡,真是好一个一箭双雕嘛。”

“镇北侯,朕分析得如何?你如今有何话说?”

“罪臣无话可说。甘愿受死。”

“死是最容易的事。我儿子你让人带去哪里了?你最好保他毫发未损出现,否则,朕要赵家九族全灭。”

“还有,朕听说,你儿子赵士玄去年娶妻,如今你儿媳也身怀六甲,你说,我若是依样画瓢,也将你即将出世的孙儿丢去狼群,你说会怎样?”

李承鄞步步紧迫着赵敬禹,他的语气相当平静,见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却无端让人觉得这夏末的夜,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皇……皇上,臣的人虽然想劫走小皇子,可是他真的并未得手啊,小皇子真是让匪寇抱走的。”

赵敬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着,他指指前面院子,很快,裴照的手下从前那里拖着一个赤着上身的人出来。

李承鄞走上前去,见到那人面部朝下俯趴着,只露出发髻完好的后脑,在发髻下方直直竖着一枚钢钉,那钢钉让闪烁着的火光照耀之下,显出冷漠的银光。

感觉这种取巧型或者说懒堕型的取人性命手法,不太像西境匪寇大刀直来直去的风格……带着疑虑,他索性蹲下来看个究竟。

其实,这种投射银针、飞镖等取巧型的暗器,一般是中原那些行走江湖的人最喜欢用的方式,通常用于紧急又远距离的杀敌之法。

设身处地地想,在那种情况下,最有可能使用这种暗器的人,就是顾剑。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李承鄞猛然回首,就见到不远处,依然一副老神在在地在倚墙而立的顾剑,

他与他眼光相视而过。

不知为何,他真想上前去将他痛打一顿,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儿子让人抱走了,可他顾剑在讲完了他的奇遇之后,竟然还不急着去帮着找孩子,竟然还在墙下叼着一根草,而且还很悠闲地抱臂望天看星星!

他不是说不想再做让小枫伤心难过的事么?可如今,小枫的孩子不见了,他却不急不徐的在那边看星星,看来,他对小枫的一片真心是假的吧!

看着顾剑那番悠闲自在的样子,李承鄞突然福至心灵地觉得,赵敬禹所说的那个杀死他的侍卫并抱走孩子的“匪寇”,会不会就是顾剑?

为什么他的儿子不见了,身为这西境总管的裴照,他为何不亲自去找孩子?孩子在他管辖的西境叫匪寇抱走,他裴照难道不觉得他应该难辞其咎吗?为何他至今还是这般从容淡定,而不是急着给他一个说法?

不过片刻,李承鄞心中已经笃定万分,反正他的儿子就是让那两个小子其中的一人藏起来了,然后他们才可以这样从容不迫地等他来定赵敬禹的罪。

一定是如此的。

他起身,向着一直发愣的小枫走去,同时说道:

“赵敬禹,死在眼前的都是你的人,凭这些人就足以说明你有劫走我儿子的动机。至于你说的那些匪寇,朕自会命人去消灭。”

“来人,先将赵敬禹夫妇及其家仆关押起来。”

“是。”

李承鄞话落,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枫却突然激动起来:

“赵大人,你……竟然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枉我这么牵挂你家赵瑟瑟!我还好心给她送靴子,为什么你们这样仇恨我?如果仇恨我,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你们这样拐弯抹角对我的孩子下手,你还是不是人?”

小枫实在太失望了,也觉得中原人实在太难捉摸太可恨了。

她根本未曾见过赵瑟瑟的父母,在东宫也一直与赵瑟瑟和睦相处,而且李承鄞明面上对她那样好,她都从不争风吃醋。

她哪里做错了,竟然招徕他们的仇恨。

这些中原人心机太歹毒了,即使仇恨她,也不表露出来,或者当面说个明白,而是偷偷对一个刚出世的婴儿下手,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居然还在那边臭不要脸地贼喊抓贼,害得她都相信了。

想想前天夜里与他们这对狗夫妇把酒言欢的畅快景象,如今只觉得如同吞下无数苍蝇那般恶心。

他们在那里热情地招呼她喝酒,只怕是为了拖住她,好让他们家的那个死侍卫得手吧?

可是,那个侍卫死了,孩子又被谁抱走了?

“我们西州人不喜欢偷偷摸摸,如果仇恨谁,都会当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