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他。”谢春残冰冷地说。他看上去冷静镇定,实际上显然早就被气得乱了阵脚。在短短的一息之中,他竟然连续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三次。
“谢兄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洛九江断然接口,打断了谢春残的喃喃自语,“白鹤洲,我们一起杀了他。”
“兹事体大,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洛九江拍了拍谢春残的肩膀道,“谢兄,你……”
谢春残看了洛九江一会儿,突然近乎突兀地说道:“九江,你来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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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无声地映亮了院中拖长的人影,一条长长的案几被安置在小院之中,桌上无菜唯酒。
竹叶青、金茎露、文君酒、黄藤酒、琼花房、丰和春、清白堂……雕花长几从头到尾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器,从玉壶银瓶象牙樽,到金杯瓷斛宝石斗,最清冽的酒液和最粘稠澄澈的玉液酿相互挨着,院子里蒸腾了满院的香醇酒气。
谢春残捧起长几上最大的一只坛子,抱在怀里至少有五斤上下。他托起酒坛来仰面向天,酒液淅沥而下,他的喉结也来回地滚动。多余的酒液全都泼在脸上衣上,湿淋淋地顺着自己的鬓角滴答往下淌。
等谢春残甩手把那圆溜溜的酒坛掼在地上摔成碎片时,他一张脸都湿漉漉的,用袖子胡乱抹上去一把,足以让人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他大口大口地哈着气,双目里血丝俨然,满眼赤红。
“都是好酒,蜇人得很,直呛眼睛。”谢春残怆然笑道。
洛九江的拳头握紧又张开,最终还是抄起一只四脚兽首的高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当啷一声把那觥杯砸在地上!
他吐出一口长气,强笑道:“这酒劲力太足,我要拿不稳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闪过同样悲愤的自欺欺人。
过了一会儿,谢春残哈哈大笑两声,高声吟道:“岂能辜负如此好酒良宵?”他摇晃着身体凑到案前,劈手端起了一只水晶盏。
谁也说不上这个晚上,他们两个互相陪着喝了多少的酒。
只是喝到最后,谢春残发起了酒疯,书香世家的后人,就连醉酒也比别人醉得更风雅些。他从怀里抽出一只成人男子拇指粗的狼毫,伸手抱着一小坛竹叶青,蘸着那微碧翠绿的酒液,淋漓字迹眨眼之间就挥上了雪白的墙面。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谢春残喃喃自语,在落下第一句顿挫的间隙里,他顺便就着酒坛坛口又灌了自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