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深雪花林而驻足,在此建立深雪宫,因为深雪树种曾由洛九江千辛万苦为他寻来;他闲时会立在树梢眺望,尽己所能压制住满心沸腾的仇恨恶意,然后便能静听风声,享受片刻宁静,因为含笑的风声曾是他们结缘的契机;至于项间那枚被他爱逾珍宝的木质佛珠,就更不必说了。
蓝色变得特别,是在“听风”之后他和洛九江所见的第二面。
依旧是洛九江主动跑过来找他,怀里捧着只和他个头差不多大的风筝,兴冲冲地邀他一起去放纸鸢。寒千岭那时正处在恶意袭心的紧要关头,昨日受赠的佛珠已在手中盘过十余遍,洛九江正好撞在枪口上。
“不去。”寒千岭简洁地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不容人情,压着火补充道,“我不喜欢放风筝。”
“那也不妨。”洛九江一愣就笑了,随手把怀中神气有漂亮的纸鸢在寒千岭窄小寒碜的屋子里放下,“去掏鸟窝怎样,我盯好一窝七叉鸟许久了。”
“不喜欢。”
“摸海贝也不要?”
“烦。”
“一起做只哨子也可以啊,我前几天预备了一块很好的竹料。”
“不想做。”
“那捉鱼烤来吃呢?海边不远有个岩穴,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个子再高就钻不进去。我在那里备足了盐糖油料,只要生一堆火串鱼上去烤一烤……”
“你别说了。”汹涌而来的恶意反复冲刷着寒千岭的神志,他睁开眼,目中所见一切都是扭曲的血红,随着洛九江的描述,他难以自抑的想起海来,想起那遮天蔽日的腥气和血雨,赤红海水中争相开口啄食的鱼类,一双双漠然而无生气,明里暗处冷眼旁观的眼睛……
“别说了。”寒千岭重复道:“很恶心。”
“……”
那被强加于他的愤懑之意直冲天灵,在脑海中烟花般炸开,只留下满地残破的余烬,寒千岭睁开眼睛,额角遍布冷汗,他神志渐渐回炉,慢慢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洛九江久不做声,大概是已经气坏了。
寒千岭看了看手心里的那串佛珠,心中失落微起,眨眼间就被扭曲成更多浓厚的负面恶意。
“没有喜欢的东西吗?”洛九江突然开口,还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下,寒千岭一眼望去,只见对方满脸的认真,“你是又难过了吗?方才你身边的风简直是在哭了。”
看着洛九江坦然澄澈、毫不介怀的眼睛,寒千岭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如果实在没有东西喜欢,那有没有什么是不讨厌的?”洛九江伸手过来,拎了拎寒千岭放在掌心的那串佛珠,“我送你的珠子,你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