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喔!你就摆出很了不起的样子等我吧。」
劫尔投来无奈的视线,但他不以为意,一如往常走向柜台。
朝那边一瞄,利瑟尔虽然一脸不可思议,仍然像平常一样走向桌子。他和劫尔并肩坐到两张空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别开视线,接着——
「(哦,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样子欸。)」
只见利瑟尔双臂交叉、跷起腿来,整个身体靠在他平常不怎么使用的椅背上,这坐姿真是看不惯。
不晓得哪里传来几声「利瑟尔老兄学坏了!」「谁惹他生气了!」刚才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则说「贵族小哥心目中的了不起是这样喔?」「平常那样看起来比较了不起吧。」
他憋笑看着这一幕,劫尔锐利的视线朝这边投来,好像在说「都是你害的」。
又有一天,他比试败在劫尔手下,于是在这时候报复泄恨。
「队长,我去接委托,你就边欺负大哥边等吧。」
「好的。」
「好个头。」
这次他失算了,因为排在队伍当中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从利瑟尔难掩笑意、劫尔满脸不悦的模样,可以看出他大概照着自己的话去做了。
后来,他跑去问劫尔那时发生什么事,劫尔只回了他一拳。
那一天,只有劫尔接了和他们二人不同的委托。
「那你一边耍流氓一边等!」
「?……好的,你慢走。」
今天,他们三人本来就不打算一起行动。只是劫尔一如往常独自跑到公会来接委托,利瑟尔也跑来接最近兴趣全开的低阶委托,然后伊雷文擅自跟着他跑来,三个人刚好在公会巧遇而已。
「你别玩过火了。」
「大哥,我才不想被你这样说。」
伊雷文跟在劫尔后头,排进接取委托的队伍当中,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说完就走了,所以利瑟尔不知道这指示具体的意思吧。这人知识渊博到惊人的地步,对于俚俗用语却可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听见冒险者们的对话,利瑟尔会露出「这是什么语?」的表情,应该不会错。
「而且你又不教他这些。」
「没必要吧。」
视线的另一端,利瑟尔环视四周,好像在寻找线索。
附近的冒险者们见状,不知为何瞄了彼此一眼,接着无缘无故抓住对方襟口,莫名其妙地开始像起了纠纷似地恶狠狠瞪着彼此。到底为什么?
「怎样啦,想干架喔——」
「老子修理你喔——」
语调平板,演得很烂。
原来是这么回事,利瑟尔宛如得到天启似地点点头。在伊雷文努力憋着不喷笑、冒险者们咀嚼满满成就感的时候,他行动了。
只见利瑟尔把一只脚踩到椅子上,踩了两秒,又有点抱歉似地把脚放了下来。接着,他起身靠在墙边,交叉双臂,紧紧皱着眉头,过了三秒,又揉着眉心回到椅子上。
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他放弃了……!!)」
忍不住观望事态发展的人,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在学我们吗?」
「是吧。」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劫尔,只见那人也稍微皱着眉头看着利瑟尔。
「那是自然反应?」
「多少是闹着玩的吧。」
「喔——」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利瑟尔身上移开,伊雷文也同样望向前面的劫尔,轮到他办理手续了。
劫尔将公会卡和委托单交给职员,等待委托受理完成,这段时间,冒险者没什么事做。委托的注意事项或相关疑问会在这时候提出,不过职员和劫尔似乎都没什么话要说。
「我说那个人啊,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啊?」
伊雷文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一幕开口,刻意对上劫尔回头望过来的视线,带着几分不允许他敷衍的意图,也不隐藏自己的好奇。
「他好顺从喔。」
基本上,利瑟尔是个很符合贵族特质的人。
气质高雅、态度沉稳,但确实也有难以隐藏的傲慢。这傲慢之所以没有引起反感,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感使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又或许单纯是因为他的为人吧。
正因如此,顺从的一面才显得特别矛盾。伊雷文最近才注意到这件事,透过这种玩笑又确认了一次,这结论恐怕没有错。
利瑟尔不会让自己的存在损害到别人的利益。不论对方怎么想、甚至遭到拒绝,他都会选择对对方有益的行动。由于这件事对于利瑟尔本人没有损失,有时候甚至会从中得利,所以不容易察觉,但这确实是他极其自然的行动理念之一。
虽然能够从中受惠的,也仅限于他周遭亲近的人而已。
「那也是自然反应?」
伊雷文一问,只见望向他的那双眼睛多了几分锐气,缓缓眯起。
「是又怎样?」
「没怎样啊。」
他吊起嘴角,劫尔忽地别开了视线。
是承接委托的手续结束了吧,他手上拿着职员交还的公会卡,走过伊雷文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一道深邃沉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是为了谁才变成那副德性,你想问就去问吧。」
伊雷文没再看他,径自往前补上空下来的位置。
他将两枚卡片交给公会职员,他自己的,再加上利瑟尔的。
「(也不是想要他害我吃亏啦。)」
利瑟尔的那种特质究竟是为谁而生,伊雷文并不太在意。
他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指标而已。到了利瑟尔无意间带给他些微损失的时候,那一定就是自己站上对等位置的时候了。他有点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队长,久等了!」
「谢谢你,伊雷文。」
看见那人的微笑,伊雷文也报以灿烂的一笑,脸上没有任何窥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