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想得已经很清楚了。”高司玮说,“我跟你阐述得也很明白,你的顾虑是什么,可以清楚的、明白的告诉我么?”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清楚,是在跟于渃涵强调。
“我怕你被人骗。”于渃涵盯着高司玮的眼睛说,“够明白了么?”
高司玮笑了一下,他有点不可置信,也觉得很荒唐,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儿,他难道分不清利害关系么?而且合同他们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他想问问于渃涵,他有什么值得被骗的?
但这些话他都没有讲出来,讲出来就太没有意思了。他忍了又忍,说道:“所以你认为,我是错的,对不对?”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对错。”于渃涵非常无奈。
“一年的时间。”高司玮竖起了一根手指,“你还记不记得你跟许诺的约定?在风从上线日起一年期限内,int除自主研发的虚拟角色之外,不得为信游之外的任何第三方提供技术服务。翻译过来就是,未来一年的时间里你只能跟信游玩。那么其他人玩什么?新技术新模式出现,哪怕被垄断,其他人也会去蜂拥模仿。我们的艺人那么多,难道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像陆鹤飞那样得到全方位的设计与打造吗?你让他们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做什么?他们的粉丝消费什么?粉丝新的消费习惯和使用场景靠什么培养?我难道要让他们为了你跟许诺的约定,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吗?”
他接连吐出这些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于渃涵震惊之余,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应高司玮。这些问题她都想过,有些可以解决,有些现在没办法解决,就需要做一个取舍。什么对她而言更有利益,她就选择什么。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道理,只是她没办法完全对高司玮讲,他们所掌握的信息是不平衡的,她跟高司玮说的太透,就会涉及很多商业机密。她不能说太透,高司玮就没办法站在她的角度上去理解她。
高司玮连番质问,好像于渃涵在做这些事时也存在欠考虑的地方似的。于渃涵不喜欢被质疑,特别是被高司玮质疑,她冷声说:“你的这些问题,难道我会考虑不到么?”
“没有,你考虑的到。”高司玮说,“你什么都能考虑的清楚明白,利益计算的分毫不差。永远是我自己想问题想不透彻,想不全面,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立场。你这么厉害,那这些事你自己处理吧。”他不想再面对于渃涵,心里仿佛哽了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他急切地需要离开这里,随便去个什么地方透透气。
他这么做了,于渃涵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他想挣脱于渃涵,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想。
于渃涵头一次被高司玮忤逆至此,本就因为感冒而混沌的大脑此刻更是像要爆炸一样。很难再处理什么信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跟高司玮的交涉总是进入到一个怪圈里——自从高司玮跟她表露心迹之后,他们似乎再也无法进行正常的谈话了。
到底是她没办法将两人的关系分开,还是高司玮做不到呢?
于渃涵眼眶胀痛,她得离开这里。从停车场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心里是很不痛快的,这种负面的情绪充盈在车内。也好像水一样,漫入她的大脑。
她眼前开始浮现一些奇怪的画面,大多是刚刚她跟高司玮吵架的内容。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没有逻辑的闹剧,但怎么也无法阻止。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就想那种努力要让孩子认同自己观念的家长,不准他做这个,不准他做那个。美其名曰保护他,但实际上只是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侵犯。
她是那样的人么?不,她不是,她只是觉得高司玮太着急了,她觉得年轻人没必要这么着急,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很多,无需在这样一桩不着边际的事情上急于求成。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皮有点沉,药物让她陷入了困倦之中。她眼睛只是合了一下,车头就不受控制的朝着马路牙子上斜冲了出去,撞到了树上。后面紧跟着的一辆车顺势追尾。
扑到安全气囊上时,于渃涵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她慌慌张张地跑下车来,还好这一小段辅路没有任何行人,车辆也不多,她自己撞得头疼,但确认没有任何人受伤。
只是后面追尾的司机开车开得好好的,莫名其妙遭遇了这样的突发情况,气不打一出来,骂骂咧咧的。
于渃涵脑子还是懵的,她现在需要找个人来帮她处理现在的情况,而不是跟对方呈口舌之快。她拿着手机下意识地给高司玮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想起来自己跟高司玮刚刚发生了不愉快的经历,于是赶紧挂掉。
她往后滑,找到了王寅。
王寅赶来的时候,于渃涵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捂着脸。于渃涵开的是他原本那辆轿跑,车头大灯已经碎了,车屁股撞凹进去一块。现场只有于渃涵一人一车,没有另外的人,什么警察保险公司受害者通通没有。
于渃涵说她嫌对方太烦了,给了对方一大笔钱让他自己去修车,不要在这里烦她。警察也没法找她麻烦,她又没酒驾,且认错态度良好,接受一切处罚,教育教育就过去了。
王寅看于渃涵两颊泛红,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于渃涵有点发烧。
他很是无奈地找人来把现场处理了,然后把于渃涵接回了自己家。于渃涵在车上小憩了一阵,到目的地时,王寅几乎是把她拖了出来。
“姑奶奶,今天演的是哪一出?”王寅说,“你能不能自己走啊?我可抗不动你。”
“你怎么这么废物?”于渃涵骂骂咧咧地说,“老废物。”
“嘿,我好心去救你,到头来还得被你骂废物。”王寅说,“你生病了,吃过药应该好好在家里休息,怎么还跟大马路上开车玩?”
他说着打开自己家门,里面灯火通明,电视还开着,看得出来他离开时非常匆忙。
于渃涵瘫倒在沙发上,问:“小飞呢?小飞没在?”
“人在剧组拍戏呢。”王寅翻箱倒柜才找到了点药,递给于渃涵,“今天你跟这儿住吧,吃点药睡觉。”
“我没事儿。”
“你没事儿给我把车撞成那样儿?”王寅无语,“大姐,你开的可是我的车诶,多大气性往树上撞?谁惹着你了?”
“没有,我就是吃药了开车犯困。”于渃涵说,“现在没事儿了。”
王寅说:“你就庆幸自己没撞着人吧。”
此时,于渃涵的电话响了,王寅撇了一眼,是高司玮的名字。但几乎是一瞬间,于渃涵就把电话给挂了。后面高司玮又打了几次,于渃涵干脆关机。王寅大约知道这里面又有故事了。
“你家里有酒么?”于渃涵说,“咱俩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喝酒了。”
王寅问:“你疯了啊?还记不记得自己吃什么药?头孢就酒,一喝就走?”
“我是傻逼么?连自己吃过什么都不记得?”于渃涵说,“你少他妈跟我这儿废话。”她干脆自己去王寅的酒柜前,从里面拽了一瓶最贵的出来,直接开了瓶盖,拿了两个杯子各自倒上。
王寅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于渃涵,只能陪着于渃涵喝酒聊天。
他们确实许久没有这么在一起过了。
第54章
从酒杯里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好像那些烦恼也好快乐也好,都可以通过体液的折射而变得抽象,彼此混合在一起,彻底印证“能量守恒”定理。
于渃涵喝了一杯酒,感觉自己脑子反而更清醒了一点,感觉那些发烧时用白酒擦身体退热的土法子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慢慢捋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从开车撞树往前倒,全都是有关高司玮的片段。她又开始感觉头疼了,眉头紧皱在一起,那些画面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团乱麻,让她本能的产生抗拒感和无力感。
一切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我累了。”于渃涵把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平躺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在想,王寅也真的是个很没劲的人,家里的吊灯发着平平无奇的白光,一点温馨的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