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只觉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春五自马背飞身过来,将钱娇娘抱下马背。钱娇娘还未抬头,就已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被紧紧抱住,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得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狂跳不已的心渐渐平复。钱娇娘只听得骏马长鸣,外头一时混乱,好像有人逃跑,有人追逐。
坐在上头的百姓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大惊失色,他们喧闹起来,立即被官兵喝止。大伙只能僵直坐在位置上,瞪着场中将侯夫人紧怀在怀里的定西侯爷。不对呀,这刺客不是先刺杀的侯爷,怎么侯爷还能发现夫人有事儿?
阿大和李清泉等人连忙到二人身边护卫,钱娇娘只听得邢慕铮道:“抓活的。去!”
阿大等人领命去了,钱娇娘还被箍在怀中,此时她已平复下来,听得人声杂乱,她清咳一声,“侯爷,你放开我罢。”
邢慕铮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臂膀,他低头看见她脖子上的割伤,眼前一黯,“你受伤了。”他躬身细看,见那伤口并未发黑,当是无毒。
钱娇娘想去碰伤口,被邢慕铮一把抓住,“别碰,我这就叫人来替你包扎。”
发生这样的事儿,自是不能再比赛了。两名刺客被生擒,百姓们被叫离了马球场。他们回去的时候,都在议论纷纷,有的揣测是哪家贼子要害领主大人与夫人,可多数妇人却是对方才一幕津津乐道:“你们瞧见没,分明第一箭是射向侯爷的,咱们大伙儿都在看侯爷,却只有侯爷本人注意的是他的夫人,打走杀侯夫人的那一箭的暗器也是侯爷发出来的!好高强的武艺!更为难得的是他竟不管自己性命,先关心起夫人的安危来。”
“可不是么,你瞧侯爷马上就冲上去护住夫人,抱得那样紧,生怕她有一点闪失,嘻嘻,我看得真真儿的,我都脸红了!”
“我也看见了!你们瞧侯爷后来看夫人受伤了,那脸色忒吓人!”
“我看呀,侯爷定是爱极了夫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钱娇娘被护送到了马车里头,四周围满了护卫,身边还有邢慕铮亲自坐镇,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钱娇娘的心早就安定了,她等着大夫过来替她敷药。她瞟向身边的邢慕铮,见他瞪着她的脖子,满脸遍布乌云,像是随时要大开杀戒似的。
突然他偏头俯身,以舌刷过她的伤口。
钱娇娘一个激灵,脖子上又热又疼,她推他道:“你干啥呀。”
邢慕铮被她推开了些许,仍看她颈上那道伤痕刺眼。别人暗杀他是常事,他已习以为常,但有人敢打娇娘的主意,他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抱歉,叫你受了伤。”邢慕铮沉声道。
钱娇娘愣了愣,“我受这么点伤也不是侯爷的过错……况且是侯爷救了我,我还未曾谢过侯爷。”
邢慕铮皱眉,“你不必道谢。我救你是应该,叫你受了惊吓却是不应该。”
钱娇娘听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夫被叫来,喘着气在马车外头求见。邢慕铮让他上了车,在他的盯视下,大夫替钱娇娘清洗了伤口,敷了药包扎起来。他恭敬地与邢慕铮和钱娇娘道:“大人,夫人,夫人的伤只是些许皮外伤,并无大碍,养几天便好了。”
邢慕铮谢过了大夫,待大夫下去后,他瞪着钱娇娘脖子上扎眼的白布仍是一张死人脸。阿大在外禀道:“爷,人抓着了!还是活的,只是身上没甚物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邢慕铮道:“带回去,我来审。”
侯爷要亲自审人?阿大吃了一惊,这是许久没有的事儿了。
“查过箭了?”
“查过了,二尺五寸,乌金箭头,非江湖与草寇能有,并且刺客用的并非弓而是弩,属下看着,倒很像咱们朝新制的弩器。”这种弩器的射程比之一般的弓箭射击得更远,威力也更大。这两个刺客是在马球场外的树上射的,因此他们并未留意到。
燮朝新制的?钱娇娘眼中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一点她很是不解,“为甚刺客会杀我?”她无权无势,就空有一个侯夫人的名头,这名头还歪歪扭扭的极不牢固。为甚杀邢慕铮的人还要杀她?
不是刺客会杀她。刺客的目标就是她。邢慕铮方才就想过了,射他的箭即便他不躲也有几寸远,但射向娇娘的箭却极为致命。显然杀他是为声东击西,并且淆乱视听。什么人,跟娇娘结了这样大的梁子?
邢慕铮沉默片刻,他与钱娇娘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能打马球了?”钱娇娘脱口而出。说出口后她自个儿有些窘意,自己都被暗杀了,还只记着玩,好像自己多贪玩的。
邢慕铮眼里闪过笑意,果然是个心大的。“你脖子上有伤,再去打球难免不适,待你好了再来。”
邢慕铮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娃儿似的,钱娇娘愈发不自在了,她清清嗓子,偏头哦了一声。只是哦了之后总觉着忘了什么,待马车开始往前走了,钱娇娘才记起来,“我应承了姐姐,叫你与二姐夫和孙家人见面。”
“今儿发生了意外,不若明儿叫他们来府里见?”
钱娇娘道:“我既答应了姐姐,若不信守诺言恐有孙家多心,况且二姐也看见我出了意外,我若不见,怕她担心。”
邢慕铮略一沉吟,钱娇娘见状,道:“侯爷若有不便,那就叫他们明日再见罢。”
邢慕铮抬头看钱娇娘一眼,“我并无不便,你既怕你姐姐担心,见一面也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邢慕铮让阿大去叫人。
孙家都等在亭中不敢走,他们原猜测今儿大概是见不上面了,只是等着侯府的马车走了再走。不想定西侯府的护卫队长亲自过来请他们,孙员外很是喜出望外。定西侯不仅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如今更是玉州领主,那便是玉州的土皇帝。甚至于皇帝如今都管不到玉州来,所有的生杀大权,全在定西侯一人手上。若是真能与定西侯府攀上亲家,那他孙家在玉州还有甚可怕的?
孙员外忙重整衣着,仔细询问阿大侯爷召见哪些人,阿大道:“夫人的意思是想见亲家,但凡是孙府的主子,都可去见。”
孙员外连连点头,又速速琢磨了一番,最后决意带领着自己五个儿子,还有孙白的两名妻子,加上他的两个嫡出的儿子一同前去。孙白很仗义,果真将熊通判给叫上了。路上孙员外想了想,叫孙白交待熊氏与钱丽娘,在侯爷与侯夫人面前千万要情如姐妹,莫让侯夫人操心。这话显然是敲打熊氏的,钱丽娘听了心中很是舒坦,只是转头想起钱娇娘与邢慕铮,那点飘飘然又不见了。
邢慕铮在马球场内用作主人休憩的屋子里召见了他们。孙员外一见那端坐于椅上的定西侯与侯夫人,立即率了孙家人跪下下去。
虽说钱丽娘与孙白是钱娇娘的姐姐姐夫,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当爹的见了作娘娘的女儿都要跪,更别提这娘家的亲家。孙家恭恭敬敬地跪了,邢慕铮亲自将孙员外扶了起来,钱娇娘也搀起钱丽娘,与她无奈一笑。
这平常人家走亲戚,哪有这般阵仗,
邢慕铮扶起孙员外,不说满面笑容,言语已是温和,“员外不必多礼,邢某是晚辈。”邢慕铮查过孙府一家,无大恶,也无大善,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稍有家底的家族。邢慕铮并不是个热络性子,他也不必放下身段去讨好孙家。他只是给钱娇娘面子,叫她开心罢。
孙员外受宠若惊,他先前见过几回邢慕铮,都是夹在人群中迎接领主之时。那样的邢慕铮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容无波无澜,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煞气。如今竟然这样平易近人,怎不叫他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