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人打发了么?”
钱娇娘睨他一眼,“还没。”
“这样的人还留着干甚?咱们这儿是新宅,若是死个人得多晦气。赶紧打发了走,保不齐哪天她真摔死了。”
钱娇娘扑哧一笑,拿了绣篮出来,“倒也不至于。只是想与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邢慕铮一面说着,手一抬,咻地一声,桌上的红烛应声而灭。钱娇娘才将绣品拿在手上,这顿时昏暗下来,她傻了眼。直到邢慕铮的声音传来,她才知道是他干的,“白日里绣一绣便罢了,夜里烛火总是伤眼。把两边的灯都给灭了,赶紧睡觉。”
钱娇娘没好气地瞅向靠在床头一脸不容反驳的男人,无奈之下只能作罢。她收拾了东西,先去吹熄了四角的宫灯,拿了一盏小油灯放至床头,她先落了外头的帷账,在床里宽衣解带。邢慕铮侧躺在床,头枕着手臂,借着一点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娇娘。
钱娇娘便是没看他,也能觉着他那视线苦怪,她爽性转过背去,“我想叫她们去你的兵营里待上几日。”
“他们?谁?”邢慕铮带了些沙哑的声音自后传来。
钱娇娘只着里衣忙爬上了床,钻进被窝把被尾的压床如意放好了,才倒进床中道:“院里那些个没事儿干的美人们啊。”
她上床时后,邢慕铮吹熄了床头小灯,翻身转向她,“她们?去兵营?作甚?”
钱娇娘低低地道:“只当小兵给她们训训。这不是叫她们多看看你那群兄弟们的长处啊,顺便杀杀她们的锐气,叫她们没功夫成天儿寻死觅活的。”
邢慕铮轻笑一声,跟着与她一般低了声音,“她们那群见风就能吹倒的,去兵营一趟回来岂不要排队儿上吊?”
钱娇娘被逗笑了,她闷闷笑了好几声,才犹带笑意地道:“你放心罢,她们不过做做样子罢,保不齐往后还能出个女将军。”
邢慕铮笑意更浓了,显然他并不当真,但也没驳钱娇娘的话,“那成罢,明儿跟阿大说上一声,叫他安排。只是这些天他们全都忙着整马球场,也叫那群闲人去马球场帮帮忙算了。”
“真整马球场啊?”
“我说了的事岂能有假?那群家伙整这些玩地儿最上心,待天气再暖和些,你就能去打马球了。”
钱娇娘低低应了一声。
邢慕铮问:“还有什么事儿么?”
钱娇娘以为他乏了要睡了,“没事儿了,你睡罢。”
邢慕铮应了一声,身子却向她贴近,粗臂将她搂进怀中,轻轻碎碎地吻她,向她求欢。即便钱娇娘与他已缠绵很多回了,但总叫她很是羞涩。她扭声推拒他,“你怎么每夜都来啊……”她就没见他哪夜消停过。
邢慕铮翻身压上她,哄孩子似的低语,“这样才能生得出娃娃啊……”
钱娇娘呼吸轻滞。
邢慕铮炽热的吻落在她的眉眼脸颊,在黑暗中哑声道:“咱们再生一个女儿罢……我想要一个女儿。”丑儿像他,那女儿当是像她罢。“你的药现下都吃着么?待你调理好身子,咱们再要个女娃娃。”这回他定然守在她身边。
钱娇娘的唇瓣被轻啄,她偏了头,“那我现在没有调理好,你还不是一样……”
“傻子,”邢慕铮在黑暗中闷笑,“这事儿又不单是生娃娃。你也很快活不是?”如今他也能分辨,她哭泣时的愉悦。
钱娇娘脸皮一热,正要开口,就被男人密密地堵住了唇。
第二百零八章
正如邢慕铮所预料的那般,将那群闲散美人送去马球场的第一日,所有美人灰头土脸哭唧唧地回来,全跟才从地里出来的农妇似的,打了蔫儿。钱娇娘听说便是往那一站,就晕倒了好几个。第二日就有多人告病,钱娇娘不为所动,找了大夫过来,并且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被查出来装病,一律按军法处置。吓得一群人又都说小病无碍,只有两个是真病了,钱娇娘也不为难她们,叫大夫开了药,让她们在家里好生养着。
阿大虽不知钱娇娘意欲何为,但他着实是很高兴的。他原先总见不着雨萝,这下好了,每日都能见着。不仅能见着,还能对她嘘寒问暖。并且更为有趣的是,他们竟在这些女人中发现了两个有武功却佯装不会功夫的,一查竟是奸细。他悄悄儿将这两人抓了起来,告诉了邢慕铮。邢慕铮转而与钱娇娘讲了。
钱娇娘只有些许意外,“那奸细都是谁派来的?”
“有个还未开口就已死了,有个是三皇子派来的。”
“三皇子?他与侯爷有什么过节?”
邢慕铮道:“没什么过节。”
“这没过节他还塞个蛇蝎美人给你?”
邢慕铮好笑挑起她的下巴,“有长进,蛇蝎美人也会用了。”
钱娇娘拍下他的手,臊道:“你正经些。”
二人这会儿正在正庭院教习马球。邢慕铮让人搭了简易球门,他早回来了些,手把手教钱娇娘如何握杆挥杆,只是这地儿不仅有他们在,邢平淳与王勇,还有一干奴仆都围在旁边。
“怕什么,没人看见。”邢慕铮挨在她身边,似笑非笑道。
钱娇娘不想这人竟愈发地不要脸,她干咳两声,努力将话给掰回来,“三皇子按理不是该拉拢侯爷么,总不能他塞个人来,是想挖侯爷的弱处?”
邢慕铮将一颗马球放在地下,“兴许也有这个心思,三皇子生性多疑,若是不想拉拢我,便想除掉我。如今大皇子染了梅毒,二皇子身份太低,下一任太子大抵就是他了。”
“大皇子染了梅毒?什么时候的事?”钱娇娘错愕。
邢慕铮拿杆的手一顿,“就这两日,”他含糊道,“听说是让人叫了两个妓子进去陪他,岂料一个妓子染了病,他便也就得了。天家听说了便下了诏书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钱娇娘沉吟片刻,抬手狠狠一挥,马球飞出去,正好穿过球洞入了网。
这山高皇帝远,横竖大皇子得了病那是报应,钱娇娘也懒得理会大老爷们操心的事。目前她只管将院里那些美人都嫁出去,否则这天天儿白养这么多人,看着都闹心。
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子,但钱娇娘不得不承认,女子多了聚在一起可真不省心。这一个一站就晕,那一个张嘴就告人调戏侮辱,总之没个消停。钱娇娘便把周翠莲叫上了,让她替她去约束这群美人。周翠莲自那日与钱娇娘在屋里聊了一场,这些日子不再提出家的事儿,只是在府里也闲不住,自发地去厨房当起了厨娘,被钱娇娘叫着的时候还有点发懵。头一日回来,她比去时更懵。她苦着脸与钱娇娘道:“我原说我已是多嘴多舌,不想那些仙女似的人儿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钱娇娘忍了笑意,一本正经说她是担了重任去的,不成也得忍忍。
就这般一连多日,周翠莲早晨陪着去,傍晚陪着回来。美人们不仅得如小兵般训练半日,还得在马球场帮忙干活。只是她们的哭喊抱怨却渐渐地少了,跑到钱娇娘这儿来请安,也不是对她哭哀叨叨,反而说起马球场的进程来,今儿说辗了土,明儿说得搭台子了。屋子里还是热闹得很,只是钱娇娘听着倒也兴致盎然,不嫌头疼了。她瞧着都晒黑了些的美人们,那眼底似都有了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