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冷冷一瞪瞟去,他要将谁碎尸万段。
李青被一眼瞪懵了,他说错什么话了么?
“姨父姨妈大限已至,谁人对他们下毒手,休要胡说。”邢慕铮道,“你去准备……”
“表哥,表哥!”田勇章与田碧莲合计了一路,总算对好了说辞,田勇章回来又在心里来回叨念几遍,这才哭喊着冲来,抓着邢慕铮道,“表哥,我爹娘死得冤枉啊!他们真是被钱氏那毒妇害死的!钱氏,钱氏原是恨姨母非要从我家离去,要她一人负担生计,因此害死我姨母,她如今怕我爹娘将她揭穿,因此使毒计害我爹娘!”
李青一听瞪大了眼,他说是夫人害了姨老爷和姨太太?
“是呀,表哥,我们听娘说起过,她说好几回去看姨妈,姨妈总闷闷不乐,却也不与她说!”田碧莲也擦着眼泪说道。
一个昨夜里与他说自娘与娇娘离开田家之后就再未见过,一个又说他们时时常见。邢慕铮的脸色阴沉可怖,他抬眼看向田勇章与田碧莲身后的女子,“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事以至此,她还不愿对他开口吐实么?
田勇章与田碧莲猛地回头,只见钱娇娘站在墙角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们。兄妹二人心中发怵,但如今骑虎难下,田碧莲给了哥哥一个眼神,二人更向邢慕铮哭叫起来,“表哥,我们可是你的亲人呀!你要相信我们,杀了这毒妇,为我爹娘报仇呀!”
钱娇娘抹了抹眼角,对身边的清雅与钱小娥道:“你看这两个可怜孩子,爹娘死了,竟都魔怔了!唉,也是命苦。”
清雅道:“夫人您就是心太好,他们这般冤枉你你还替他们说话,虽是可怜人,但说出的冤枉话也太可恨了!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夫人您对姨妈姨父有如敬若父母,又怎会去谋害他们?您瞧瞧您,眼睛都哭肿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快回房歇着罢。”
钱娇娘点点头,清雅便扶着钱娇娘走了。后头静默一瞬,又响起田家兄妹的哭叫声。
一回房中,清雅便迫不及待小声问:“娇娘,果然是你?”
钱娇娘点了点头。
饶是清雅也吃惊了,她没想到娇娘居然如此狠厉,“你是怎么……”
邢平淳冒头冒脑地闯了进来,纯良的孩子依旧为长者的突然去世而伤心惶恐。他抱住了钱娇娘不肯撒手,钱娇娘轻叹一声,揽着他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于他。
清雅见状,悄悄地出去了。
钱娇娘原是不打算让邢平淳来的,岂料邢慕铮却偏要插上一脚,令事情横生枝节。还有那捕头陈卓,倘若他真像邢慕铮说的那般厉害,他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虽然万老伯说此种毒药进入体内无色无形,叫人看上去正如猝死。可保不齐陈卓要查,还能发现线索。
钱娇娘还记得万翁源将毒药交与她时,仍是犹豫与她说道:“钱姑,毒人者亦毒自身,凡事三思而行。”后来她听了话,也认真思过了,可她还是不能忘记那个下雪天,他们娘仨差点冻死在破庙里。即便这毒会缠着她一生,她也认。
只是现下钱娇娘有些不安,她虽自觉做得天衣无缝,但莫名地总觉着陈卓那双眼睛能看出些什么,还有邢慕铮,他怀疑她,甚至还未找出证据就要将她扔下马。刚才他那般仔细打量死人,可是发现了线索?田勇章冤枉她的话,他可是信了?他会成为她的催命符么?
还是得想法子烧了那两具尸体,若都成了灰,就什么线索也没了。可是她现下该怎么去……屋顶响起一道惊空遏云的唳叫,令钱娇娘胆颤心惊地回神,她怀中昏昏欲睡的邢平淳也猛地惊醒,“什么声音!”
第九十一章
钱娇娘与邢平淳出去眺望,只见一只大老鹰在上空盘旋,老鹰通体毛色乌黑,翅膀又大又长。只听得一声绵长哨声,那老鹰直直俯冲下向,往院后冲去。邢平淳又连忙跑进屋子里推开窗,钱娇娘紧随其后,正见那大老鹰飞下来,稳稳停在一只长臂上。那只长臂的主人,正是邢慕铮。
钱娇娘从未见过那么大又那么漂亮的老鹰,正为之着迷,突地一人一鹰凌厉的目光朝她射来,她陡然心惊。
“娘,爹真有一只老鹰!”邢平淳惊呼道,“还是黑色的!”
“那是鹘鹰。”清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老鹰道,“传闻是十万只雄鹰里才出一只鹰,是神鹰。若是你犯了死罪,捉到一只来进献朝廷,死罪都能赦免了你。”
“哇——”这鹰也太厉害了!不愧是他爹的鹰!
邢慕铮勾手刮了刮爱鹰烈雷的下巴,烈雷扇了扇翅膀,咕咕叫了两声。邢慕铮自鹰腿取下一小卷密信,并没有看,而是将其收进腰间。他吩咐李青去拿肉来喂鹰,这头李青刚走,那头阿大牵了马走来,往马车上套。
“表哥,你不能这么做呀!”田勇章回过神来,大声嚷嚷起来。
田碧莲早就被烈雷吓得退了好几丈,听了也跟着喊道:“对呀,表哥,你不能火化了我爹娘!”
钱娇娘心中暗惊,她侧耳倾听,只听得邢慕铮在外头道:“为何不火化?我听你爹说,田家已在几年前全都迁至叶山,你要送你爹娘安葬,此去路途遥远艰难,拖着两副棺材,如何能成?”
“可是,可是这事儿还未查清……”
“田勇章!”邢慕铮突地怒喝,“管好你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我的妻子也是你可信口雌黄的人么?”
田勇章吓得一抖。
“二十岁的人还是个废物!爹娘死了,非要拉一个人出来陪葬么?我的妻子平日里对你们还不好么,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邢慕铮厉声道,“要么将你爹娘火化,我出盘缠送你兄妹俩回乡,要么就将你爹娘的尸身放着,等人调查清楚。要是让我知道你嘴里的有一句谎话,我就要你好看!”
田勇章一听就吓破了胆,表哥若真认真去查了还得了,那他与妹妹都要死!他连忙说道:“表哥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田碧莲急得跺脚,哥哥怎地回答得这般快,不是做贼心虚么!
邢慕铮重重一哼,一挥手让阿大拖着人出去火化。
钱娇娘直直地站在窗边,邢慕铮一扭头正好对上她的眼。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交缠,钱娇娘面无表情,心头却掀了风浪。她看不清邢慕铮眼底的东西,也不明白他的此番作为。
陈卓吃了孝家的谢恩饭回了家,他的妾室刘氏出来,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陈卓在椅上坐了,喝了一口茶。白日里那离奇的二人猝死案还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陈卓端着杯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非暴毙这般简单,况且还有死者儿子口口声声说是定西侯夫人杀了他们……只是真要调查此案,首先就要过定西侯这一关。邢侯显然是相信他的夫人的,他若贸然再去,定会再吃闭门羹。
除非,他先找着证据。
陈卓思忖半晌,突地重重放下茶杯,站起来就往外走。刘氏连忙追出门外,“老爷哪里去?”
陈卓解了栓马石上的马,一跃而上,“七侠山!”
陈卓再到七侠山的时候已然落日,余晖洒在大山上,带了些许寂寥空旷。乌鸦的叫声在山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陈卓健步上山,凭着记忆去往邢家的合墓。快到时忽而鸟唳大作,不似乌鸦,倒像老鹰唳叫。
这座小山里怎会有老鹰?陈卓才笑话自己多想,忽而从树上扑下一个黑色影子,巨大的黑色羽翅在陈卓眼前闪过,陈卓倒退两步一定睛,却见一个高大青蓝背影赫然站在墓前。一只黑色大鹰回旋一圈,停在他的肩头。老鹰转过脑袋,溜溜的大眼阴森森地盯着他看。
陈卓被看得心里发毛,他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腰间,才知自己没带佩刀。
老鹰的主人转过身,俊朗的脸庞出现在陈卓眼前,陈卓心下一个咯噔,他上前弯腰拱手,“下官陈卓参见侯爷。”
原来站在墓前的正是定西侯邢慕铮。他负手而立,烈雷在他肩上梳着羽毛。“陈捕头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