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过后的医疗室一片狼藉,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酸臭扑鼻而来。
猩红色的血液与浅蓝色的维生液交融在一起,大面积的泼洒在被外力强行进入的玻璃门上,“滴答、滴答”的流向地面。操作台、医疗舱、家具、人体被“母亲”一视同仁,一块一块的碎块鲜血凝固,肉.体暴露,一颗眼珠被切成两半,里面的晶体悠然可见。被浅粉色血水灌注的地面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狰狞口器重复着生前不断发出“沙沙沙”声音的摩擦动作,腥味浓重的触手微微颤动,仿佛离水的鱼鳃一开一合的无声呼吸。
昏暗的灯光下,负责维持舰内安全的纪检队全副武装的跨进医疗室。几个人蹲在地上拾起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生物的肉.体碎片,另外几个人手持莹莹发光的仪器,在近乎断壁颓垣的房间里详细记录着环境数据。
凌晨3:18,肖恩出现在廊道尽头,面色铁青,走路带风,深黑色并扣的舰长风衣被他掀起一道弧度。
“封锁全舰,对已执行任务的所有探索队进行紧急身体检查。”
“还有,通知检疫科,我要在三分钟后看到今天负责α-03号队的蠢货。”
他一边雷令风行的对“母亲”发出命令,一边抬起头望向蹲坐在隔离室旁边的伊万——黑发蓝眼的年轻人看起来像丢了魂,白净的脸上沾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鲜血,从袖笼子里露出的一截青白色手臂死死抓着膝盖,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又没人要的小猫——如果忽视掉旁边那个碍眼的少尉的话。
“罗斯,给老子滚出去。”肖恩眯起眼睛。
坐在伊万旁边,手里夹着根香烟的罗斯少尉抬起头,对肖恩咧了下嘴:“头儿,干嘛占有欲这么强,你一个人又照顾不好他。”
“放屁。”
“哼,刚刚是谁一直陪着这家伙?是谁不知道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花前月下逍遥自在?——伊万,你闻闻你哥身上的香水味是不是能把人逼疯——说真的,委员会把探索者号交给你的决定真是一个体现了他们愚蠢的彻底失误,因为你这人,啧啧啧,骨子里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
肖恩嗤笑一声,接过纪检队递过来的检查单,垂下眼眸,挥了挥手:“去,把罗斯少尉随便扔到哪个角落里面去——反正不出现在老子面前就行。”
“哟哟哟,你心虚了?”
“心虚个屁,老子只是看见你那张脸就不爽。”
“那我把你弟弟一起带走啦?”
“你可以试试,然后我会把你扔进垃圾回收炉——你应该闻闻自己身上那股子臭味,天知道等你进去后垃圾会不会把你当成同类,说不定可以推选你成为‘垃圾之王’什么的。”
“淳朴的臭味总比花心的香水味要好,伊万万,你说是不是?”
伊万慢吞吞的抬起眼睛,在肖恩“你敢说是就把你一起扔进垃圾回收炉”的眼神中慢吞吞的顿了顿,又慢吞吞的低下了头。
“………………”
“罗斯,还不滚?”肖恩漫不经心的拉长声音。
罗斯笑着举起手,吊儿郎当的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遵命,舰长。”
……
当被清理干净的医疗室外只剩下兄弟二人时,肖恩终于觉得世界清净的让人可以接受了。
他若有所思的在原地停了半秒,然后迈着长腿走到伊万面前,屈尊纡贵的蹲下身,一条腿半跪,碧绿色的眼睛在确定了鲜血并不属于伊万后,在年轻人眼前晃了晃带着战术手套的手。
“傻了?”
伊万听到这个低哑的、带着一丝丝不耐烦的熟悉声音,抬起头,颓废的抱着腿:“离我远点。”
“哟,小崽子,长大这么点就胆肥了?”男人用粗糙的手套皮面反复摩挲着伊万的脸颊,又狠狠的揪了下,“敢这么跟你哥讲话了,嗯?”
他呼吸声平稳,身上带着些烟草味,是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气息。尽管尼古丁的味道刺鼻,但却用一种粗糙的方式缓和了伊万紧绷的神经。
“我…真他妈的没用。”伊万用鼻音说道,声音像患上了重感冒。
肖恩嗤笑了声:“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就好。”
伊万翻了个白眼,显然已经习惯了肖恩这种无法好好讲话的坏毛病:“肖恩,说真的,难道你不觉得换一个人在场,他们肯定可以活下来吗?”
“不见得,毕竟全世界没东西能撬得开ss级防护合金的玻璃——不过如果是老子的话就说不准了。”
“那你是什么东西?”他嘟囔着问道。
“老子是神。”
“……”
果然不该期待狗嘴里能蹦出什么象牙。
肖恩一边把他的脸扒到一边检查耳后细小的伤口,一边淡淡道:“而且,男孩,我如果是你——尽管这个假设荒谬到令我发笑——我会振作起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会听前辈比如说哥哥的话,学会忽略一些心怀鬼胎的小人,然后在下一次诸如这类事情发生时有能力阻止一切,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抱着腿偷偷抹眼泪。”
伊万涨红了脸:“…我没有抹眼泪。”
“是吗?那这是什么…”
肖恩漫不经心的用手套抹去伊万脸颊上的鲜血,动作粗鲁。闻着那熟悉的冰冷皮革味,脸蛋被搓的生疼,伊万?谢尔盖耶维奇窥视着他哥哥的碧绿色眼睛,心中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关于那只蜘蛛叫妈妈的事。
——毕竟那太怪了。
他沉默片刻后问道:“死了多少人?”
“2个医生,3个护士,还有5个探险队成员。”
“……哎,这么简单的吗?10个人眨眼就没了。”
伊万叹了口气,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自嘲道:“肖恩,你说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报告上的一个数字吗?”
“………………………………”
肖恩动作一滞,收回手,半掩住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瞳孔,微抿薄唇,然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发怒前兆。
果然,下一秒。
“啧,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男人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力气大的就像钳子,然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的用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大拇指用力的上下摩擦他的双唇,就像在试图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肖恩…唔…肖恩你他妈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情况有限,伊万毫不怀疑肖恩会把他打包塞进浴盆里然后好好搓一顿。
肖恩的动作没有停下,大拇指像揉搓樱桃一样挤弄着伊万的微微发白的唇瓣。他的眼光幽深,令人难以捉摸,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直到伊万的一只手“啪”的打在他的脸上,才冷漠的轻嗮一声,然后正大光明的收回手。
“给你消毒,傻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看着那变得通红的双唇,肖恩轻蔑道。
伊万:“....................”
肖恩:“敢死我就把你打包从船上扔下去。”
伊万:“......”
肖恩:“然后老妈会把你的六岁还尿裤子的事情一边哭着流鼻涕一边告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