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要面对他的冷漠,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之外,还要承受周家和周诗雅那边的明枪暗箭。而他当时因为对她不上心、加之想赶她走,也没怎么理睬过。

即便是这样,受了这么多委屈,车祸骤然发生的时候,她却依然下意识地性命相护。

顾燕鸣一直以为,人的本能动作骗不了人。在最危险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自我保护的。

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他。

她定然是爱到了骨子里。

因此,即便后来她突然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转身就转身,说离开就离开。顾燕鸣固然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慌张焦灼。但心中却也从没真正地认为路倪会离开过。

他以为,只要自己慢慢改成自己那些自大的毛病,学会以她能够接受的方式去尊重他,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他还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说她这段时间会爱上别的人,她会再也不肯原谅他。但是那些对于顾燕鸣而言,全都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他坚持,像以前她坚持那样坚持,会为她磨平自己的棱角,为她去做许多事情,就像是她以前为他做的那样。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他是这么相信的。

可顾燕鸣唯独没设想到最最坏的一种情况,突然,她猝不及防地就去世了。而当他精神几近崩溃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丝她可能没死的希望。

顾燕鸣循着这丝希望找了过来,却又被打进另一个残忍而让他不敢相信的事实当中——

她根本没爱过他。

全是在演戏。

很有可能他脑子里的每一个过往的瞬间都是假的。

或许,只有她当时在赛马场、在日料店停电的那一夜,试图离开他的话,才是真的。

顾燕鸣此时此刻盯着路游游,倒是终于记起来,以前他问路游游以后换份职业,最想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她说是演戏……

一瞬间,顾燕鸣耳膜嗡嗡作疼。

顾燕鸣视线又缓缓落到路游游和邴辞靠得很近的肩膀上,以及仍然握着的两人的手上。

如果说刚刚在看到她和陌生年轻男孩站在一起,他一瞬间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口不择言的话。那么他现在渐渐冷静了下来,这怒火便渐渐夹杂了一丝惶然。一丝尖利而冰冷的刺痛扎上心头。

她以前是在演戏,那么她现在呢。

现在的她是真实身份,却仍和这小子在一块儿,维护这小子。

那么难不成现在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叫邴辞的人?

顾燕鸣忽然无法忍受。

他无法忍受她以前全都是欺骗他,也无法忍受她今后不再继续骗他,更没办法忍受她不是骗别的人、而是真心实意喜欢别的人。

精神濒临到了那根弦的极点,顾燕鸣忽然猛地站起来,拽起路游游的手腕往外走:“我不相信你现在所说的这些鬼话,什么路游游,什么路鹿,你就是路倪,别闹了,跟我回去,以后我再也——”

顾燕鸣宛如犯了魔怔一样。邴辞已经反应极快地一把扣住顾燕鸣的手,将路游游拉到身后,把顾燕鸣一推,怒道:“放开她。”

曲问骅和宋初白也登时站了起来。

顾燕鸣抓得极紧,路游游反应过来后猛然甩开他的手。

顾燕鸣的手被甩开,呆愣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

他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盯向路游游:“我不相信你以前全都是在演戏,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真心实意?”

路游游站在邴辞身后,深吸一口气,对他道:“一点也没有。”

顾燕鸣脸色终于在顷刻间彻底变成了惨白。

未免过于讽刺。

他对她恶劣的时候,无非仗着她的那份爱,以为她不会离开。

可现在却发现,这份爱居然根本就不存在。

他想要弥补,想要追回,但现在却发现,不是所有的失去都可以挽回,不是所有的破镜都能重圆,也不是所有的错过的人生里都能拥有“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这样的好事情。他连火葬场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她没爱过他。

顾燕鸣连日以来几乎未眠未休,此时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他踉跄一下,忽然不知道该以什么资格待下去。他忽然转身走了。

曲问骅过来问:“没事吧?”

邴辞低头给路游游揉了揉手腕,路游游道:“没事,他攥得也不用力。”

“没事就好。”曲问骅话还没说完,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宋初白忽然收回了就没从路游游身上移开过的目光,拎着外套站了起来,阳光跳跃在他雪白的脸上,他面无表情朝路游游这边走了过来。

许是宋初白脸上的神情实在令人捉摸不透,路游游和邴辞以及曲问骅都下意识齐刷刷看向了他。

宋初白懒洋洋穿上外套,在三人面前站定:“我还有点事,改日再见。”

见邴辞明显一跳的眉梢,他扯了下嘴角,又看向路游游:“我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单独聊聊。”

曲问骅皱眉:“来之前我已经同你谈过,你答应了,尊重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