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游游的手落了个空,僵硬在半空中。

她愣住, 缓缓看向邴辞。

邴辞平静对上她的视线,礼节性地淡淡道歉:“抱歉,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路游游身体一僵,强笑道:“没事。”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对邴辞而言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这落差感还是让路游游心中堵堵的。

她这才意识到以前邴辞对自己有多与众不同。

以前他待所有人温和, 但那温和中却透着疏离与淡漠。

唯独对待自己,永远温柔,永远奔赴。

但现在这一份区别对待竟完全收了回去。

先前总是被邴辞注视着,路游游总忍不住回避那份略带着些少年热忱和真挚的视线。但现在邴辞不记得她了,也不再看着她了,路游游却忍不住视线一直落在邴辞的脸上。

邴辞没理会她的视线,接着掏出钱包,低头翻了翻,道:“我看了下我的身份证,按照年龄推算,我大学的学业应该还没完成,我既然是在国内读的大学,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我的手机——为什么我的通讯录里没有其他人,我原来的手机呢。”

路游游肃然起敬。失忆了思维还这么缜密。

路游游怀疑不需要自己,也不需要医生治疗,再给邴辞一点时间,他就能自己推断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为了我来到这里。”路游游只有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但前因后果实在说来话长。”

从她由路鹿变成路倪,又借着车祸假死,的确挺长的。

邴辞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

“为了你来到这里?”邴辞盯着她,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

路游游忽然有点尴尬。

这话由她说出来的确有点自恋哈。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朋友,我为什么会为了你来到这里?以及——”

邴辞顿了顿,修长手指在钱包上擦过。

他看着路游游,表情相当的无辜友好,还带着一点真诚的茫然和疑问:“为什么我钱包里有你的照片?为什么医生和护士们说你是我女朋友?为什么医生一打电话,你就急匆匆赶来了?”

路游游无言以对,脸色都红了,她觉着邴辞还真是失忆了,否则这一本正经地逼问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操作。

之前的邴辞绝对耳根比她先红,但现在失忆后的邴辞竟然能一脸淡定面不改色。

路游游咬咬牙道:“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见邴辞抬起眉梢,路游游先急吼吼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即便只是朋友,听到你出事了匆匆赶过来,有什么问题吗?这说明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可以信任我!”

邴辞面无表情,回了一个淡淡的:“哦。”

路游游:“……”

邴辞将路游游盘问了个一清二楚,包括路游游是什么血型,吃饺子蘸糖还是蘸辣椒都了解了个干净。

鉴于他失忆了,对自己还很不信任,路游游只有一五一十地答了。

她答了之后,邴辞明显对她戒心消除很多,脸上表情也愉悦很多,甚至还对她露出了笑容。

此时此刻的路游游表示受宠若惊。

一个小时后,邴辞终于从“路游游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上跳过,他将钱包塞了回去,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行李。他早上前往机场时行李就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只需要简单收拾下。

路游游抬头看着他背影,立刻跟着站起来:“你干什么?”

邴辞背对着她,收拾衣物的手没停,将搁在病床旁边的腕表也戴上:“既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我还是先回国,证件上有我在国内的地址,找到其他我认识的人或许有助于我恢复记忆——路小姐,你要先出去一下吗?我换衣服。”

路游游却傻了,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对国内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连你有什么亲人都不记得,这种情况怎么回去?你要不先留下来?”

邴辞戴腕表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你希望我留下来?”

路游游心说就你现在这个记忆一片空白的状况,怎么值机怕是都忘了,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路游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把邴辞领回去,观察下医生所说的大脑残留的淤血和阴影比较好,否则一旦回了国发现还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而且不管怎么样,邴辞受伤、乃至于现在失忆,都是她当时死遁造成的,她有一定责任。

路游游道:“留下来吧。”

邴辞背对着路游游,嘴角忍不住上扬,但他继续收拾着行李,背影表现得很平静。

他淡淡道:“但路小姐你刚刚说,我今早之所以回去,是因为你将我赶回去?为什么现在,又不赶我走了?”

路游游也觉得自己仰卧起坐很丢人,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见邴辞还在收拾行李,有点急,上前一步,将他身前的行李夺了过去,道:“先留下来吧,好歹等记忆紊乱的毛病解决了再说。”

邴辞道:“还是住回先前和你一起的地方吗?”

路游游;“对。”

邴辞“哦”了一声,微微侧过头去看了路游游一眼,漆黑眼睫轻轻眨了一下:“但万一你明天又反悔了,又看我不顺眼了,赶我回去怎么办?与其明天被赶,我想不如今天回去。”

“不赶了。”路游游愧疚得一批,连忙举起手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