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融挑眉看他。
贺湛苦笑:“终究也想不出个结果,我倒要问问你,换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贺融:“你觉得我会如何选择?”
两人私下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很少有这般兜圈子的时候,贺湛有些烦躁,却还是按捺下来。
“你会选择太子殿下吧?”
贺融:“何以见得?”
贺湛:“这还用说么?从前在房州时,你与太子,就比与二哥亲近,更何况太子现在防备我,是因为我与二哥乃同母所出,但三哥你不一样,太子肯定想要将你拉到身边,所以这次急召你回京,也在情理之中,十有八九是想让你去守甘州,换二哥回京,因为你比二哥要让他放心。至于我,若是回京,难免与二哥走得近,陛下也会让我掌兵,那不是太子乐意看见的,所以他同样希望我在这里待着,越久越好。”
贺融知道他这个五弟,外表看着旷达无害,实则内心不乏细腻婉转,与二哥贺秀颇有相类之处,他从京城出来至今,带兵平乱,恪尽职守,但许多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未必就不明白。
他们几兄弟,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骨子里很要强,绝不轻易服输,所以在竹山时,他们可以齐心协力帮助父亲,互相扶持,父亲登基之后,他们这种不服输的性格,也注定彼此之间难免会产生摩擦。
贺融曾经设想,假若二嫂没有在那场宫变中殒命,大哥与二哥的关系,是否还会演变成今日局面?无数种可能性都给了他最后的答案,大哥身为太子,难免对其他兄弟掌兵产生疑虑,二哥不甘碌碌无为,建功立业的心思始终没有改变,再加上各种外在因素,交织纠缠,往日单纯的兄弟情谊难免经受考验。
不说太子与二哥,就连他们自己,难道心思还能跟原来在竹山一样吗?
贺融曾经希望避免有朝一日可能会出现的兄弟阋墙,并且出面劝导二哥,又让大哥退让一步,达成兄弟之间的和解,但这种和解终究只是暂时的,一旦有新的矛盾,很快又会激发出来。
现在看来,四郎大智若愚,也许早已预知这种局面,所以早早避开去,独善其身,不愿卷入旋涡之中。
如果贺融想要像贺僖那样,随便找个借口躲开纷争也不难,他身有残疾,又不得帝宠,太子现在就算防范五郎贺湛,也不会防范他,贺融大可奏请去封地挂职,过自己与世无争,逍遥快活的日子。
但贺融很清楚,他当不了贺僖,也不想当贺僖,他心里终究是有所求的,所以他不愿躲,明知眼前风高浪急,也要扬帆而上。
“我希望朝局安稳。”贺融凝视着弟弟,终于出声。“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为了这个目的。”
“所以你会支持太子,”贺湛接道,“毕竟太子殿下是储君,名正言顺,大义所在。”
贺融:“五郎,我不希望看见你卷入大哥与二哥的争斗之中,更不希望看见有朝一日,你我居然要站在对立面,为了各自的人,挥戈以对。”
贺湛苦笑:“我若想掺和,就不会急巴巴地与你一道来岭南了!但是三哥,连你自己都无法肯定自己将来会做什么,万一将来到了太子想对二哥下手的地步,难道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二哥他毕竟是我的同胞兄长。”
最后几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两名伙计将菜肴陆续端上来,两人停住话头,都不再往下说,转而低头吃饭,一时无言。
贺融吃到七八分饱,就放下竹箸。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我会尽力避免发生你担心的事。”
贺湛端着碗的动作一顿。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竹山县城门口,他们兄弟俩以白丁身份,胆大包天拦下县尉的马车,为了稳定军心,他听从贺融的吩咐,一刀杀了那个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