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个月前被林祭酒告知要“天子临雍”的那一刻起,唐慎就在想,天子为何要临雍。
天子临雍是古来的一个惯例。帝王重视文生,来国子监向学生讲课,表现对儒家学子们的关怀。天子临雍在前朝发生过很多次,本朝却少了。尤其赵辅即位后整整二十六年,这是他第一次来辟雍宫。
赵辅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辟雍宫讲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过去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南方雪灾,西南地动,辽人意图撕毁条约,谋划夺取大宋国土。但这些都不至于让赵辅来国子监、朝一群举人学生讲课。只有一件事……
“钟泰生死了。”
钟巍一死,众儒自殉。
天下学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辅来辟雍宫授课,就是为了笼络天下士子的人心。
唐慎有此猜测,却没想到,为了笼络人心,赵辅竟然还亲自见了他们三个国子监学生。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在国子监中,哪怕唐慎说了再“稚子之言”的话,只要他没有大逆不道,赵辅就不会要他的脑袋。因为才刚结束天子临雍,要是赵辅立刻杀了国子监里的学子,他天子临雍的目的便毁于一旦。
所以唐慎兵行险着,以“稚子之言”,获取帝心。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帝心,这都是他未来上位的根本。
世上没有至清的真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更是无耻笑谈。
他骂的这句话,骂的是钟泰生,骂的是跟着钟泰生自刎身亡的诸位大儒!
先生啊……若是还在世,怕不是会一脚将他踹出门,怒骂一句“泼皮”吧。
唐慎撑着下巴,看着书上的字,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像更厚了点,心也更黑了点。
他自然不知,入了夜,赵辅回到宫中。他先是沐浴更衣,到请神台上,打坐修炼了一个时辰,吞吐天地灵气。等到快要入睡,大内太监总管季福为赵辅更衣,赵辅忽然想起来:“今日那个国子监的学生,倒是有几分意思。”
季福一惊,他下意识地想到的是梅胜泽的脸孔。但是季福并没有吭声,他在脑中又仔细揣摩了几遍,道:“官家说的,可是那个戏言‘君子之交’的监生?”
赵辅没再回应,他换上苏绣的睡袍,季福蹲下身为他脱靴。
赵辅道:“他叫什么名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