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他坐好早饭摆上餐桌,自己却没吃,只喝了一杯牛奶。他回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江护工恰好到了。
他一如往常般叮嘱了江护工几句,然后出门上班了。到了公司,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换成白大褂,而是站在办公室窗前凭窗下望,果然看到了那辆从小区楼下跟到写字楼下的黑色轿车。
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随后,小姜推开门,抱着纪征的白大褂走了进来:“早上好啊纪医生,你的衣服袖口沾到了一点墨水,我帮你洗干净了......纪医生?”
小姜看着纪征站在窗前的背影;纪征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双肩呈‘一’字打开,他的腰背和他的双腿一样笔直,身上那层西装面料在晨光的照拂下飞出一层金色的光雾。她没看到纪征的脸,却从纪征身上看出一股冷厉。
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纪征很快回过身,朝她温柔一笑:“是吗?辛苦你了。”
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多心,因为她看到纪征蔚然深秀的眉宇虽然一如往常般温柔又凝澹,但却像是疯狂过后的平静。
纪征从她手中接过白大褂,换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系着扣子问:“那条手链还给秦小姐了吗?”
小姜帮他把衣服挂在了门后的衣帽架上,笑道:“还回去了,秦小姐还请我喝下午茶了呢,我们聊了很久。”
纪征有口无心地问了一句:“聊了什么?”
小姜笑道:“不是你们男人感兴趣的话题。”她没有没有明说,但她下句话就暴露了她和秦璟聊的话题:“秦小姐说我的新发型很漂亮,很适合我。”
小姜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发尾,喜滋滋道:“我对她说,纪医生说我现在像奥利维亚。她也觉得很像。”
早间的闲聊很快过去,纪征换好衣服上楼开会,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了,纪征回到办公室直径走到窗边,再次向下眺望,那辆黑色轿车停过的车位此时停着一辆蓝色越野车,黑色轿车不见了。
纪征尽可能地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搜索那辆黑色轿车,没有找到。他返身走到门口,换下身上的白大褂,没有同小姜或者任何人打招呼,乘电梯下楼了。他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在两个要去的地方犹豫了片刻,选择通往北郊金石仓储园的那条路。
白天的山峦和层林比夜晚要好看太多,这次他不需要隔着老远弃车,一直开着车爬到了山巅。山上起风了,山风吹的丛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下雨。纪征在晴空绿树间穿梭,剥开一簇簇挡在身前的枝叶,绕过地上虬结交错的树根,依靠自己不俗的记忆力和方向感找到了那颗藏于密林的珙桐树。
这次,他在珙桐树下看到了一片翻动过的土壤,那片土壤呈矩形,像一口棺材。
纪征站在树下,先仰头朝珙桐树看了一眼,掠了满眼青葱浓艳的绿色生机,这姿态秀美的生机就像从林叶间筛下的阳光一样,耀眼的让人炫目。他蹲下身,右手手掌轻轻按在翻新过的松软的泥土上,掌心触到泥土的潮湿和温热,还有层层土壤之下的尸体的冰凉。
他转过头,看着密林的另一个深处,以前埋葬着杨澍的地方,才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一名历史的见证者,不是历史的缔造者。
他从层层环绕的山峦间驱车返回,思想留在了那片林子里,等到他乍然回神时,才发现他把车停在了吴峥租赁的画室门外。他已经去过林子了,并且看到了珙桐树下的尸坑,所以这间画室大可不必来了,因为吴峥的尸体已经被某个人从这间画室搬运出来埋在了珙桐树下。
即使如此,纪征还是下车了,朝房门紧闭的画室走过去。
被他踹破的锁此时挂在门上重新闭合了,似乎从来没有被人破坏过,这次他只需要握着锁头稍稍用力往下一拽,锁就开了。他走进去,满目一派整洁,血腥味已经消失了,地上那只黑色挎包已经消失了,所有痕迹都已经消失了,还有内室地上的血泊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