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很简单的字面意思……”

少魔君仰起头,看着云层重重的天空。

忽然,四面八方的海浪声更加响亮起来。从层层叠叠的海浪之中,传来隐隐的长啸——

一道虚无的金色龙影自海中蹿起,在半空盘旋长啸。紧接着,龙影俯冲,直直冲进少魔君体内。

掌门终于脸色大变。

“你怎会知道——!”他厉声喝道,惊怒交集。

然而他刚刚抬起手,却又颓然垂下。

少魔君立在山巅,周身气势外放。他的修为从神游境一路攀升:神游中阶、神游后阶;归真初阶,归真中阶……

一路直到玄德境中阶!

他在龙影之中微笑:“很少有人知道,须弥山不仅是曾经的道君居所,更是上古龙君陨落之处。龙君的龙珠沉睡在海底,其中隐藏着他的一半修为。很不幸,我似乎与龙君的龙珠异常契合……掌门师叔。”

掌门看着这一幕,惊怒的神色渐渐平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隐约又带了些恍惚的怀念。

“呵……”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杀过玄德中阶?”

少魔君的笑意没有丝毫更改:“掌门师叔可以试试。”

掌门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神,唯有唇角那一点似无奈似自嘲的微笑残留着。

“唉,果然连这个也被你看出来了……真是有点讨厌。”

他抬起眼,又恢复了悠然的、永远带着神秘的笑:“不过,金莲缺少的可不是莲心,而是……愿力珠”

“枕流,想要反抗命运……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话音未散,人影已然消失。

苍凉的须弥山顶,只剩剑修一人。劲风吹拂着他的白衣和银发,直到他的外貌一点点恢复原状。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御剑而来,匆匆落在山顶。

石无患刚才迈步,却又立刻停下,只用一双凤眼狐疑地看着青年执剑的背影。

“卫师兄?”他谨慎道,“掌门……师父呢?”

卫枕流侧过头。

“谁知道?兴许去哪儿玩去了。”他漫不经心收起七星龙渊,“我要先走一步。”

石无患更觉奇怪。他心中有点隐约的失落,仿佛自己错失了什么东西,仔细想却又想不出。

他只能顺着问:“卫师兄不等开船?”

他们来时是乘坐特质的楼船抵达须弥山的。否则虚海莫测,又有禁制存在,修士御剑很可能会迷路,被活活耗光灵力坠海身亡。

卫枕流回答他的……

只有一缕远去的剑光。

剑光往西,直直遁去。

石无患看了看西方,微微皱眉:“那是……平京的方向?”

*

平京城像一锅小火煮沸的水。

刚刚才是五月中旬,灼热的气浪就有了抬头的趋势。

哪怕昨夜刚席卷过一场狂风暴雨,今日云散天青,日光明澈清爽,却仍有炎炎夏日气息缀上了平京城的屋檐楼阁。

铜黄军服的军人宛如无数细流,分散在偌大的平京城中。每十人由一位赤红披甲的军官带领,挨家挨户地搜查要犯。

近几十年来,平京城的居民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兴师动众的事。

虽说昨夜许多人都听见了外头的异动,又听官兵们呼喝“敌袭”,不安极了,可今早出门一看,发现自家什么都没损失,邻里也没人伤亡,一颗习惯了安稳生活的心又落回了肚里,定了下来。

再面对凶神恶煞、冲进家里乱翻乱找的官兵,百姓们面上唯唯,心里却犯了老大嘀咕;再看官兵们竟然硬要扒了他们的衣服,说验查什么伤势,人人心里就更加气愤。

官老爷们甚至连女眷都不放过,非要看娘子们的香肩——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发生了近百起官民斗殴的事件。

要不是有如王横川这般的得力干将镇着,再拉了乡老从中调停,说不得今日的平京会顶着诸如“搜捕事变”的名头栽入史册。

但平头百姓算好欺负,那些和世家沾亲带故的人哪里忍得了?礼字当头,面子第一,动辄高呼“我要去告你们”,将无数官兵弄得焦头烂额。

最后还是王横川想了个办法,不强脱人衣服了,就要居民们当着官兵的面,跑步、跳跃、打打拳,根据动作的流畅程度和强度来做出大致判断。

平京城里弥漫的火气才稍稍散去些许。

居民们互相低声抱怨。有人说:“真晦气,还封城了,也不说几天能出去?”

旁人问:“你出去做什么?”

那人就答:“我家小女病倒多日,不见好转,急得我和她阿母团团转。听闻城外来了个神机妙算的小神仙,测字卜命很准,对医药也颇有见解,我原想今日去拜访——唉!”

旁人笑道:“有哪个神仙卜卦的本事比得了平京九郎?”

“比不了,可九郎那般人物,哪里是我接触得了的?”那人摇头叹气,面带愁容,“只能再去城里的老大夫那儿碰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