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远一路往码头走去,他的两位管事已经到了,就连顾容也已经到了,只是他事务繁忙,这会还在和管事说话,看到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过会再聊。
船还没开,甲板上的风却格外的大。
李钦远看着前方,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说不出喜欢还是憎恶的地方,却是他这一生中最为熟悉的一个地方。
徐、丛两位管事怕这里风大,就过来劝他,“主子,进内舱歇息吧。”
李钦远看了一眼远方,那里除了几株光秃秃的柳树什么都没有,知晓不会有人来了,他点点头,刚想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声音,“七郎!等等!”
循声望去,却是傅显三人,他们正策马往这边过来,离得近了也不等马儿停稳就直接翻身下马,朝他这边跑来,他一愣,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徐雍,就迎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别来了吗?”
“你离开,我们能不来吗?”傅显没好气地说道,又捶了他一拳,“可算是赶上了,要不然咱们可真得一年后才能再见了。”
他这一拳可不轻,李钦远被打得一个趔趄,
却没反击,只是看着他们笑。
他把三个人一一看过,这是他从小长大的朋友,在这世上,除了顾无忧和祖母之外,他最为亲近的人,他们曾见证过他肆意潇洒的时候,也看过他堕落不堪的岁月。
他喉咙一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哑声道:“等我回来。”
仅一句话就让三人红了眼眶。
傅显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红着眼看着他,“你给我好好的,有事就
跟我们说。”
“……嗯。”
齐序平时就最容易哭,此时更是如此,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怕船上的东西不好吃,让厨子给你做了不少吃的,那些鸡腿什么,你得早点吃完,干粮可以放一段日子。”
李钦远看着这一袋东西,也红了眼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轮到京逾白,他看起来倒是最体面的那一个,只是看着李钦远笑道:“早日回来。”
李钦远点点头,声音又哑了一些,“好。”
顾容身边的管事过来,躬身道:“七少爷,我们要走了。”
傅显几人自是不好再留,又抱了抱李钦远,然后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几人就下了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李钦远握着包袱,站在甲板上看着他们,朝他们挥了挥手,心里却也想着。
傅显他们都来了,那顾无忧呢?
她真的听了他的话,没来吗?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可真的如此,他却又有些遗憾。
一年……
他得有一年看不到她了。
这才第一天,他就舍不得了,这一年的时间,他真能撑过去吗?
徐雍又在旁边劝道:“七少爷,您进船舱吧,外头风大,别冻着您。”
李钦远点了点头,他又扫了一眼前方,而后朝傅显几人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了里头,顾容已经在那边坐着了,握着本书,看到他进来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推了一盏茶给他,继续翻着书页,闲话家常道:“舍不得?”
“嗯。”
“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会我母亲和我妹妹还哭了很久。”顾容笑着摇摇头,又看着他说道:“不过你比我厉害,十七岁就敢出去闯荡了。”
李钦远想扯唇笑下,却笑不出来。
他算什么厉害,这才第一天就这样了,说不出,便只好低头握着那盏茶慢慢喝着,有人在外头敲门,等顾容应了是,却是顾容身边的那个管事走了进来,朝两人行完礼,拿着个包袱递给他,“七少爷,有人给你的。”
“嗯?”
李钦远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包袱便放下茶盏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双鞋子并着几双袜子,还有一张字条,上写“盼君归”。
心突然跳得很快,就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喉咙,他握着这只包袱,忍不住问道:“人呢?”
管事楞道:“人,人走了。”
李钦远想转
身往外走,可船已经开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底下轻晃的水波,脚步顿下,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趴到窗边往外看去,傅显几人还站在码头,除此之外,还有一辆马车。
有个红色身影就站在一株柳树旁。
眼睛突然就红了,他手扒着窗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外头看,直到船只离得越来越远,直到那边只剩下一个虚影,他也舍不得离开,不知道过去多久,只知道水上的雾气遮盖住了一切,他才关上窗回到了座位。
顾容还在看书,见他回来,头也没抬地问道:“瞧见了?”
“嗯。”李钦远的声音闷闷的,他的手紧紧握着那只包袱,亦或是那张纸,舍不得握得太重,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我家小五吧……”
顾容突然放下书,看着他说道:“又任性又刁蛮。”
言毕。
就瞧见对面的少年抿着唇,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顾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撑着额头,看着李钦远说道:“可她有一个优点,就是护短,但凡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她都会用尽全部去维护。”
“所以——”
他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李钦远,你要是日后辜负了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人果断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