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一僵。
她下意思地应道:“是啊,娘就生了你……”她的话还没说完,才察觉有些不对。
叶母怔愣片刻,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叶明蓁垂下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被子,不与她直视。
“蓁、蓁儿……”叶母声音颤抖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她心中诸多情绪,早在白日时就在心中翻腾了无数遍,可如今叶明蓁问起来,即便心中有些不忍,可语气还是淡淡的:“孙婆婆说,娘只生过一个女儿。”
她迫切地想问,那她呢?
她是从哪里来的?
甚至不需要她刨根问底问明白,只叶母的反应,就已经能告诉她答案了。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叶明蓁心里也是一阵一阵难受。
“蓁儿……”叶母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娘……娘……”
“我知道了。”叶明蓁翻过身,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娘也回去休息吧。”
叶母猛然闭上了嘴巴。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走了出去。叶父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见她回来时脸色古怪,努力抵抗着睡意,迷迷瞪瞪问:“怎么了?”
“蓁儿她知道了……”叶母神色惶然:“孙婆婆跟她说,我只生过一个女儿……”
叶父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
定国公府。
定国公拿绳子把人牵回府,一路被无数人瞧见,叶夫人一听说此事,立刻找了过来。
定国公原本还想拦着:“等我问出结果,再告诉你也不迟。”
“我一定要亲耳听到。”叶夫人抓着他的手,认真地道:“我马上就能找到她了,我等不了。”
定国公叹息一声,这才没有阻拦,放她进去。
里面的场景实在是不好看。
此处是定国公府的一个暗房,平日里鲜少动用,如今却有一个人被吊在中央,他垂着头,衣衫处处是凝固的血渍,胸口起伏微弱,仿佛已经没了生息。
叶夫人镇定问:“就是他?”
“他叫齐三。”定国公说:“是昭王的旧部。”
叶夫人变了脸色:“昭王?!”
二人同时想起许多年前。
昭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皇帝登基后帝位不稳,十六年前宫变那日,是昭王尤不死心反弹,定国公才留在宫中守卫。宫变之后,昭王旧部都被一网打尽,如今已经再也翻不出风浪。
谁知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听见昭王名字,被吊在那的齐三终于抬起了头来。
他相貌普通,放入人群中就很难找到,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若非定国公府一直追查了十六年,令他片刻也不敢放松,这会儿早就淹没在人群里。
“看来我做对了……”他声音很轻,在寂静的暗室之中,轻的也让人难以察觉。
叶夫人忍不住问:“我的女儿呢?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她死了。”齐三冷漠地说:“早就死了……十六年前就死了。”
“你胡说!”
齐三却不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逃出后,就知道带着她跑不远,你们让人看守所有关口,检查每一个来往的人,若是带着小孩的,全都要被搜查一番。若是带着她,我不可能逃出去。”
叶夫人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定国公的手,才没有倒下。
她强装着镇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王爷败了,所有人都被绞首。我本来留在宫外接应,得到消息时,我就知道我活不下去。”齐三抬起眼,被乱发遮挡,目光死死地盯着定国公:“你为皇帝出入死,把他保护的好,可没人保护你们国公府,我没花多少力气就进了里面。”
“我知道带着她跑不远,我也没想带她跑,我把她丢到城外山上,怕你们找到,连与她身份有关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如全部说出来,最后再给定国公府狠狠扎上一刀:“你们以为我跑的远远的,派人往外搜寻,肯定没有想过,其实我没有走。”
她的女儿丢失时,正是寒冬,大雪封山。
即便侥幸在野兽口中存活下来,她一个婴孩,也无法在冰天雪地之中存活下来。
国公府派人盘查每一个关口,搜查每一个带着婴儿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往山上搜过。谁也没想到,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叶夫人用力抓紧了手,她紧紧地咬着牙关,瞪大了眼睛看着齐三,仿若视线可以将人千刀万剐。忽然,她身子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定国公面色大变,连忙把人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砰”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
齐三冷冷地笑了一声,牵动伤处,大声咳了起来。而后声音渐低,重归寂静。
他在心中想:到底还是妇人心肠狠毒。
那人有身孕在身,却还能想出这样狠毒的主意来。
连他把婴儿放下时都还有些不忍,定国公府为皇帝效力,府中每一个人都沾过他们的血,唯独那个刚出去的婴儿是无辜。但他还是放下了。
虽然狠毒,可是有用。
在定国公府放了一把诛心刀,时隔十六年还能扎得他们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