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伙计的工钱不高,更别说叶明蓁还没做一整月,到手并没有多少。叶明蓁想了想,便拿着这些银子去置办了一些东西。
笔墨纸砚要有,剩下零零碎碎加起来也费了不少,就连最后几文钱都换成了街边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她一边吃,一边出神地想着以后的事。思忖间,对面座位忽然多了一个人。
叶明蓁抬头看去,面前人英俊非凡,眉目温和。她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道:“齐公子?”
齐承煊朝她微微一笑。他也要了一碗小馄饨,与叶明蓁方才吃的一模一样,顶上洒了翠绿葱花点缀,用骨头熬足了几个时辰的高汤香气诱人。齐承煊拿起瓷勺舀着碗中馄饨,他仪态矜贵,氤氲的白雾让他的眉目看着有些模糊,隐约有几分贵气。
叶明蓁并没有在意,许多日未见,她憋了满肚子的疑惑,“民女听瑞王殿下说齐公子离开京城办事去了,又听说齐公子会去长公主府。齐公子先前托人递过来的字条,上面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昨日心惊胆颤许久,生怕齐公子会在那样重要的场合出现,误了贵人的事情。可等到顾思凝偷诗,等到宴席结束,也未见到齐公子的身影。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齐承煊说:“诗集的事情,我也处理完了。”
“诗集?”叶明蓁有些不解:“民女到如今也还是不知,顾小姐的诗集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昨日不是亲眼见到了?”
“昨日……顾小姐用了民女的诗。”叶明蓁顿了顿。
齐承煊:“先前长宁侯府出诗集时,偶然之下我也看了一眼,却发现她的诗集有些眼熟。”
“眼熟?”
齐承煊念了其中一首诗,正是叶明蓁于楚家危难之际所作的那首,这首也在顾思凝诗集中最为出色,连长公主也推崇备至。他说:“这首诗我曾经见过。”
叶明蓁讶然。
“这首诗竟不是顾小姐写的?”
齐承煊冷笑一声,讥讽道:“她若能写的出来,又何必偷别人的诗?”
“不知那位先生如今又在何处?能写出这样的好诗,此人定有大才,若有机会,民女也想见一见。”
齐承煊沉默下来,看了她许久,久到叶明蓁都要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时,他才移开视线,轻声说:“她不在了,以后也写不出来了。”
那个会与楚怀瑾携手共度风雨的叶明蓁已经留在了前世,这世上无人会知晓。而在今生,他不会再让叶明蓁嫁给楚怀瑾,也不会再让她踏同一条路。不会再陪楚家经历那些,叶明蓁也不会再写出那首诗来。
叶明蓁微怔。
她只以为齐承煊口中说的这人已经离世,面上顿生内疚,只当做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她在心中想:难怪齐公子会无法冷静,若是让她见到有谁偷了自己故去好友的诗,她也会想尽办法拆穿此人。
“可顾小姐虽然偷了齐公子好友的诗,那诗集里却没有我的。”叶明蓁说:“齐公子大概是误会了,顾小姐是在诗会上偷了我的诗,那诗集与我半点关系也无。”
“……”
齐承煊冷静地为自己狡辩:“我以为会有你。”
叶明蓁弯了弯唇角,又摇了摇头,道:“齐公子竟是这般莽撞之人。”
“只要结果是好的,莽撞又如何?”齐承煊问:“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去书肆卖书了吧?”
“齐公子料事如神。”叶明蓁将自己与书肆合作的事情说了,又不禁叹道:“恐怕与齐公子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
“她若是行得端坐得正,也不怕这些。”
叶明蓁摇了摇头。
齐承煊问:“你怕侯府会找你麻烦?”
“昨日诗会一事后,我就早已料到。”叶明蓁叹着气说:“只是顾家想要为顾小姐扬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顾家正在气头上,恐怕是要迁怒于我。我虽不怕麻烦,却也不想麻烦缠身。”
“不过是长宁侯府,你若为难,就交给我。”齐承煊漫不经心地舀起一个小馄饨,馄饨皮被煮到了半透明,软烂到他不用用力就可轻易破开。他的话如同他的动作一般狂妄:“这天底下,鬼神我也不怕,还怕他一个长宁侯吗?”
叶明蓁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她起先只弯了弯唇角,后又有些忍不住,转身轻咳几声掩饰。
齐承煊立刻收回了手,瓷勺落到碗中,与碗壁撞出咣当一声。他微微抿紧唇看着叶明蓁,又有些不明白她的笑点何在。
“我方才的话有何不妥?”
“我笑齐公子真是大胆。”叶明蓁含笑道:“明明只是一个王府下仆,可到了齐公子口中,连堂堂长宁侯都不算什么。瑞王殿下行事嚣张,向来无所顾忌,看来有瑞王殿下给齐公子撑腰,齐公子也底气十足。”
“……”
齐承煊张了张口,简直百口莫辩。
他?靠瑞王撑腰?
可对上叶明蓁含着笑意的双眸,他沉默片刻,冷静地应道:“没错,我平日里办事也不怕得罪谁,都是多亏了瑞王给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