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先动蜀还是先动吴,到时,太极殿上也许又会分作两派,吵得乌烟瘴气。
桓行简人在宽大的马车中,车中舒适,器物俱全,他已渐渐习惯用一只眼睛看这世界,处理文书。
马车在洛阳城建春门外停下的那一刻,他久久未动,是傅嘏提醒他:
“大将军,陛下来亲迎了。”
他鬓角光洁,衣衫簇新,精美的刺绣上暗纹交缠,腰间依旧佩宝剑,桓行简从从容容自车中出,拾级而下未落地的刹那,忽停了脚步,阳光打在他消瘦不已的脸庞上,他微微抬起下颌,傲意隐然,坦荡接受金秋阳光的洗礼--
他失去太多,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让张莫愁到公府等我,告诉她,我有事要亲自审她。”桓行简对身边侍卫嘱咐道,声音冷淡,尔后,走下车来,那双着翘头履的脚再次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有一人为他做的鞋,总是最合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部分读者喜欢大团圆,从我第一本文开始,我自认自己没变,写我想写的,第一本主配角全部埋葬于时代。大家一听be就望而却步。文冷收益差,即便那样,在一天两块钱的情况下我坚持写了一年多,一百多万字。现在依旧是,我只想写自己想写的,别人喜欢与否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不合口味,请以后千万不要再看我的文,因为我讨好不了你们,你们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既然如此,不如不复相见。我以后的文有可能还会很不喜庆,写什么应该自己决定,只要不违法,我想这是作者最起码的权利。有很多有趣的故事,种类也多,相信大家一定会找到自己喜欢的。
另外,谢谢一直支持本人有缘的读者,咱们下本见,祝好。本文也许会有番外,也许没有,我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替一个好朋友推个轻松的《穿成暴君的短命王妃》,一听就喜庆欢乐,喜欢的不要错过。
第141章 飘零人
雨过天青。
嘉柔那身翠色衣裙洗得干干净净,搭在篱笆上,一个晌午头就能收进来。
她这回伤得极重,本都没人愿意治。是个女大夫点了头,却也约法三章,死马当活马医,死了概不负责。李闯背着她两人像两只流离失所掉队的兽,仓皇而出,仓皇而止,李闯给愿意出手相救的大夫磕了几个响头,哭的像个鬼。
她的衣裳真好看啊,流光熠熠,鲜嫩明秀,就像她好端端时的眉眼。李闯盯着嘉柔随风起舞的衣裳发片刻的呆,便进山采药了。
采药才能换钱,换了钱再给嘉柔买药材,买补品。李闯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谁知道呢,女大夫也不知道。生死的事,从来没有人能知道。
“她是你什么人?”女大夫是乡里唯一的大夫,常年奔走在方圆几十里内大小镇子村落,风吹雨打,人又黑又精神,麻利自如。
某一日,两个血人大喇喇闯进来,少年悲伤凄惶,少女奄奄一息,怎么看,都像是被人追杀。女大夫见多识广,医者仁心,冒着风险留下两人,但日子一久,见这两人既不像兄妹,也不像夫妻,怪怪的。
是私奔么?女大夫多想了一层。
可李闯来时穿的是兵服,淮南一带士民大约知道朝廷在跟寿春的将军打仗,女大夫胡乱猜测一番,终于忍不住问了。
李闯像一只忧伤的小动物,他抽抽鼻子:“我也不知道她算我的什么人,”他喃喃的,“只是我们恰好认识,她被人害了,我不忍心,带她跑出来……”
说到这,李闯肩头一抖一抖的,他早上过了战场,杀过人,见过血,腿不再软,手不再颤。战场上,有人掉了脑袋,有人缺胳膊少腿,自然,也有人肠子被兵器拉扯出来,但居然还能战斗,李闯敬这样的人有种,是条好汉。
可是嘉柔不行,她就像一只美丽脆弱的蝴蝶,忽被残忍戕害,满世界都血淋淋的。李闯一回想,呼吸都被鲜血黏糊住了,他不止一次梦到那个场景,救不了她,梦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机械采药,机械出卖着苦力,替人收草,也能一个人就抱起晒酱菜的大缸,谁见了都喝声彩头:真是力大如牛的小伙呀!
李闯拼命攒钱,那是给嘉柔续命的。
好几回,女大夫颓丧地告诉他:人要死了,她救不了。
李闯就继续磕头,磕的一头血,女大夫本要告诉他可以准备一苇席子的话只好咽回去。
天太热,外头知了叫的聒噪。夜间,则有萤火虫在窗子那鬼火一样飘着。
李闯在镇上听人在茶棚子里闲扯,说到洛阳朝廷,说到毌纯,还说到了吴贼。
他听得心里狂跳,从镇子上飞奔回来。
嘉柔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几只绿蝇绕着她飞,怎么都赶不走,李闯不停挥舞着蒲扇,他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女大夫欲言又止:这是人不行了的兆头。
苍蝇清楚的很,比人都清楚。
李闯看懂了女大夫的表情,愣了愣,忽然就红了眼,把蒲扇一摔,冲着嘉柔哭吼道:
“你醒过来啊!我知道我不是你想见着的人,你想见大将军吗?你醒来啊,你醒过来我带你去找他,他也到处找你,你爹都跟了他,你说句话啊,你是不是想见大将军?你还有好日子要过呢,你不能这么死了,姜姑娘,你醒过来啊!”
他吼得满身大汗,抽噎着,又慢慢跪倒在了床头,绝望地赶着绿蝇:“滚!滚啊!我杀了你们!”
女大夫看不下去了,她眼角湿润,攥着拳头走出来。
夜里下起暴雨,黑云翻墨,一水如天,池塘里的荷叶被风雨打得死去活来。嘉柔就是在这样的雨声里突然醒过来的,她以为自己死了,阴世也会下雨吗?
她辨听出雨声,雨打在肥厚掌叶上的声音,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打在檐下水缸边沿上的声音,如箭,如镞,她忽然就想起石苞那张脸,带着巨大的仇恨,将马槊狠狠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真的好恨自己。
那么,他呢?他也这样恨自己吗?嘉柔在雨声里喊了声“父亲”,声音虚弱,她想了想,又唤了声“姊姊”紧跟着的是“兄长”。
无人应答。
他们在吗?若都在,自己不算孤单了。
可幽暗的烛光里传了清晰的一声“姜姑娘!”,嘉柔一震,是谁?这样陌生又耳熟,她隐约记得,不久前也听过这样一声“姜姑娘”,要把天都喊裂了。
嘉柔在李闯和女大夫的轮番絮叨中渐渐明白,自己没有死。
她求死不能,求生不能,上苍为何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