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雨端了热粥过来,呼呼轻吹了几下,送到她嘴边,哄道:“殿下多少吃一些罢。这几日都在房里养身子,本就没有气力,得多吃上一些。”
人间的碗器,自然比不上妖王宫里那些个白玉瓷的碗器来得精巧,不过褐土的颜色瞧在眼里倒是顺眼的。幸雨那木头小勺子盛了些微的药粥,被她乖顺的含入口中,慢慢咽下。
幸雨见她乖巧,这才展开了笑颜。继而一面说道着这药粥的来处好处,一面儿继续细心喂着她喝。
“这药粥可不好熬呢,殿下得多用一些。王宫医费了极大的劲儿,寻来远处山尖尖的珍草,混了咱们陛下吩咐带着的一些奇珍一块炖着许久方成。”
“王宫医昨夜可真真在后厨守了大半夜呢!熬得双目通红,此刻总算可安心歇下了......”
幸雨这话,诚然使得乐谙心头升起愈发多的歉疚来。
忽问外间噼里啪啦的声响渐大,乐谙愣了一瞬。雨水圆清,打在檐头枝叶上的声响也大,如此一念,外间该是落了雨了。
*
深秋落雨,一阵便比一阵凉了,好在宅院的窗门严实,透不进什么风来。
乐谙闷的有些发慌,那粥眼见的见了底,她抚着心口处站起身子。她站着这处,正巧可透过微微门缝瞧着外头。
雨势颇大,拍打枝叶的声响是忽略不去的,何况她天生是个利耳。
“可替我拿件大氅过来,我想去外头看看。”
外间下着大雨,她的意思总不是要进去雨中淋上一淋,左不过在厅堂中瞧瞧外间院子。这倒也是可以的。
幸雨颔首,这便去衣柜子中取了件无比厚实的出来。
出去稍稍走动走动也好,王宫医也说过,这般体虚一贯躺着终究不适宜将养身子。
系上带子,幸雨又道:“殿下这心口怕是还在疼的,去外头看一会子也就是了,万不要扯着了伤处,知晓了么?”
乐谙小手还是有些冷,也不顾及,就这般贴着幸雨的双颊捧了她的脸,柔声哄了哄,“知晓了,我的小唠叨。”
......
人界下雨,妖界也会下雨。
厅中为她置了一把躺椅,瞧着像极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头儿闲时小坐之处。
乐谙瞧不上它,也不愿坐,自行在厅中站了片刻。
院子算不上大,栽种了几个树木。她认是都不认识的,姑且全都当作桃树来看。那几颗树木立在如此滂沱的大雨中,树叶几乎都给打散了,落了满地。不久在看,就活生生似个秃子。
别处雨打花落,这处雨打叶落。再一想起妖王宫下雨时候的模样,响秋殿外间的风景比这处地方好上太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那红磷花,就可让她吹捧上至少五十年。
红磷花的地位,不是旁的花草树木可比的。在妖王宫也是一等一的尊贵之物。
却犹记那时,她不懂事,瞧上了红磷的漂亮模样。妖帝笑笑,还许她摘下了两朵把玩。
那样的日子,她如今想念极了。身上是无甚力气的,心口处是疼的,若是...若是在宫里,阿修定会抱着她哄着睡罢......如今呢,倒是也应了外头雨打叶落的景儿,变成一只巴巴的可怜虫了。
阿佑他们未有告诉他,自己受伤的事儿么?
她也有满腹的怨言想要同他吐露的。人界这地方哪有什么好玩儿的,处处危机四伏的,也不知有命回去没有。
他得了消息,总该要心疼心疼自己,派人接她回去了才是啊。
乐谙垂了眸子,小脸上恹恹的神色再压不住了。她如此心思,也只是想想罢了。
......
打断她恹恹情思的,是外间踩在雨中的脚步之声。哪管雨声噼里啪啦,她的双耳依旧听得清远处的声响。
那双鞋,明显就是被雨水浸透了,走路摇摆几下都可发出叽里旮旯儿的怪声来。
宅院破高的围墙将那人身影挡了个全,乐谙抬头去瞧,也没瞧出什么来。这便轻唤了幸雨过来,身子半倚在幸雨身上,小声道:“去叫你的阿佑哥哥过来罢,宅院墙外有人,着他去看看。”
宅院墙外几丈开外便有结界护着,那人竟已至院墙墙角,便是已然穿过了外间妖帝术法所铸的结界了。
可过结界无虞的人唯有两种。一为毫无术法根基的凡人,凡人无有术法,则结界可判为无害之类;二为灵气修术至上的,横穿结界如入无人之境,如此也是结界奈他不何。
倒不是外间那位,是哪一类人。
作者有话:咱们尊神预备着开始参加“演员的诞生”
第55章
阿佑冒雨前去查看, 走至宅院前头, 视线沿墙角而寻, 便见到了那人。
衣衫褴褛且全被雨水浸湿,这就混着雨水贴在他那伛偻的瘦弱身板上,手拄着铁木拐杖,似冷的微微发颤......这模样活生生是个人界的乞人。
阿佑自他身上别过眼, 扫视了一眼旁处。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旁人了,小殿下说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雨水迷眼,阿佑想要瞧得清楚,这便凑得近了些。男子许是蹒跚倒地,左边小腿一截的布满墙角黄土,乌七八糟的。
既是凡人, 倒也无妨,无需那天大的疑心去对人家。阿佑待人向来礼遇, 点头问候了句:“先生这是怎么了,怎的待在我家院墙?”
那人用了些力气一抹老脸, 以手作了一辑:“鄙人姓祝在外寻女不甚流落,先伤了左腿,不知,不知主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收容鄙人一段。”
“这......”阿佑这倒为难了,收容凡人怕是不妥的。殿下尚未出阁,这人再如何落魄也是个男子, 再者,这处宅院也不知算得上安全否。
阿佑这思量还未完,其余两名亲卫倒是急着撑了雨具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