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这一套继妹没学起来,她却学了个十足十,她本以为有此利器,自己能与继母一样无往不利,没想到宁王……她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身边没有女人,已经二十六岁却不愿意婚配。
他好男风吗?应该不至于,他曾娶妻生子,只是妻儿不幸,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宋紫雯不知道他的问题出在哪里,却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她不甘心重活一世,却活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甘心梦中的男子离自己那么近,她却无法成为他的女人。
为这份不甘,她鼓足勇气,下定决定为自己拚搏一回,倘若终究无法心想事成,那么……
前世她对宁王心存幻想,幻想宁王有心、她无子,时机到来他们就会走在一起,所以她一喝避子汤,避掉可能的麻烦。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一个无子的女人会面临什么窘境,但她为了心中那点私慾坚持到底,而大表哥……终是自己亏欠了他,前世直到老死,他都没有另寻女人孕育子嗣。
如果历经过两世,幻想只能是幻想,那么今生她会为大表哥生个儿子,死心塌地对待他,就当还报他两世恩情。
“宋姑娘?”秦宁低唤。他不解,都已经约阿封'阿璋和师父见面,阿封为何还让宋姑娘来传话?
宋紫雯向秦宁请安。
“不知道阿封让宋姑娘传什么话?”
她柳眉微蹙,抬眼相望、欲言又止,娇柔可怜的模样是男人都要动心。
可惜秦宁并不,定眼回望宋紫雯,他不傻,对于她频频发送的秋波,怎会毫无所知?
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是为了阿封,为护着好友的面子。
何况这种事得两厢情愿,不是人家看中他他就得点头。
咬唇,宋紫雯朝他走近,看着她誓死如归的表情,秦宁一笑,这姑娘比他料想的更勇敢,他喜欢勇敢的女人,但不是她这种。
“大表哥没让我来寻王爷。”
“所以……”
“是我自己想来找王爷,我有话想说。”
“请说。”
“我心悦王爷。”颤巍巍的双手递上一只荷包,上头绣着驾鸯,她的女红极好,鸳鸯绣得活灵活现,当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不是第一回,所以往后还会有第三、第四回?
秦宁叹息,眉宇间闪过不耐,不想挑明,没想她还是说出来。
“朋友妻不可戏。”他拒绝得明明白白。
宋紫雯急了。“我与大表哥不是王爷想的那种关系,他只当我是亲妹妹,即使姨母有些想法,但大表哥心胸宽大,倘若知道我们有情有意,定会成全。”
有情有意?什么时候?是他给了错觉还是她过度想像?
秦宁失笑,“还请宋姑娘慎言。”
慎言?意思是……“王爷不喜欢我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我长得不好、性情不好?我入不了爷的眼?”
秦宁满眼无奈,她做什么、性情长相好不好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是戴着面具的老狐狸,从不与人交恶,何况还是和有可能成为弟妹的女人交恶,光是看在陆浔封分上,他都得给对方台阶下。“你很好,是我配不上姑娘。”
他的口气温和,情绪不见起伏,好像刚才的对话不是拒绝,而是……“今天天气很好”、“没错,很适合晒棉被”、“你想晒吗”、“不必”这类日常。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会不配?”宋紫雯见他要离开,心头一急,不顾一切冲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避在树后的知书大翻白眼,宋紫雯脑袋是不是长包?当然不是不配,那叫做客套话。
她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宋紫雯的资讯,她温柔可亲、楚楚动人、乖巧听话……记忆中所有的形容词都是好的,怎么也翻不出一个蠢字,既然如此,她的蠢是因为爱情泛滥还是因为秦宁太多糖?过多的糖会让智商降低。
“你值得更好的男人。”秦宁道。
闻言,知书忍不住骂声渣男。
听过渣男语录没?
吃饭了吗?早点睡。
别生气,多喝水。
信没回,是忙着赚钱。
那女孩不是鸳鸯纯粹是妹妹。
你很好,我不配。
再见,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瞧,一口气中两句,她不想认定秦宁是渣男都好难。
她的批评引得陆浔封低头相望。
为证明自己没错,她补充道:“喜欢便喜欢、不喜便不喜,说一半留一半,误导别人的认知,很好玩吗?”
陆浔封一笑,在她耳边替好友分辩两句。“女人天生柔弱,男人若是连这点情面都不给,未免太伤人。”
伤人?这恰恰是渣男的常备藉口啊,连他也这么说,难道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渣的,只有渣多或渣少之分?
这时宋紫雯又开口。“紫雯盼王爷垂怜。”
知书同情地看着陆浔封。
陆浔封被同情得一头雾水,轻问:“怎么啦?”
她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拿他当小狗拍了。原来是心有所属,难怪表哥表妹、双表婚姻迟迟未进行。
但那是宁王,宋紫雯的爹不过是八品县丞,虽然她来自民主自由不看阶级的二十一世纪,问题……在这里就是不合规矩啊。
就算两人真的情深似海,山无棱天地合方敢与君绝,皇太后那里也过不了关,更别说眼下的状况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秦宁定定看她片刻,不打算回应,只是从她掌心中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
这动作让宋紫雯更急了,她咬牙道:“我不要更好的男人,我只想要王爷。”
她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才讲得出这种没脸没皮的话,可不豁出去一试,梦想就要成空,她不愿重蹈前世覆辙,就只能亲手把脸皮撕去,她如此卑微,只为替自己求得一个微小机会。
知书连思考也不曾,就帮秦宁接话。“可我想当更好的男人,就不能要你。”
陆浔封听见,噗地笑出声。
幸好宋紫雯没有内功,耳力普通,否则这笑声会让她无地自容。
但知书听见了,她怀疑抬头。
他在笑?没有心疼、没有愤怒,没有感同身受的尴尬?难道是她错解表哥表妹的青梅竹马情?
陆浔封用笑伤人,秦宁更狠,他直接用表情杀人。
不是他乐意,而是宋紫雯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他都已经退后一百步,她还非要追上来问个究竟。
在这种情况下,客套发挥不了作用,他只能给一记当头棒喝。
他冷笑,亲和转为凌厉,目光中带起杀气,额头青筋外露,这种情况……再蠢的女人也该晓得保命的重要性。
宋紫雯当然不蠢,但眼下已是逆水行舟,不进只能退,在最后一搏中,她选择奋力向前一扑。
“难道王爷与先王妃情深意重,打算为她守身一辈子?”她用激将法,因为清楚宁王有多厌恨宁王妃。
果然,听到已逝妻子,他眼底浮上憎厌。“宋姑娘,交浅言深了。”
“紫雯自知僭越,但王爷何不试试?也许相处过后,你会发现紫雯够特殊、够勇敢,值得你用心思。”
勇敢?特殊?秦宁失笑,原来是自己多言惹祸啊。为拒绝皇太后安排,他搪塞过一句话,他说:“本王的王妃必须勇敢、特殊且与众不同。”
所以宋紫雯便来上这么一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厌恶到达临界点,耐心用罄,仰头轻笑,讥讽在眼底张扬,她成功将他的怒气挑起。
扇子啪地甩开,他弯腰,猛地朝她的脸靠近。“说说,你想怎么个试法?”
他在生气?可他问了,代表他也有心?宋紫雯紧盯他,好吧,就算是死胡同、牛角少她都要硬闯一回。
硬起脖子,她咬牙回答,“只要王爷愿意让紫雯留在身边,紫雯会尽所有努力……让王爷离不开我。”
好大的口气,这会儿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勇敢的味道。
秦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不知阿封晓不晓得自家的小青梅野心这么大?
秦宁扬眉。“既然如此,我便顺了你的意,回头签下卖身契,我便将你留在身边,试试你值不值得我花心思。”
卖身契?意思是即便她用尽浑身解数博得欢心,她也只能是侍妾?意思是在他眼里,她身份底下卑微,可以亵玩却永远无法与他并肩?
心被扭成团,他对她非但无情,更无心。
她错了,最后一搏成为大笑话……瞬地她脸色苍白,手脚冰冷,身子发颤。
是哪里出了错?前世他不是这样对她的呀?他的温柔去了哪里?他的体贴为什么不见踪影?
她从没想过,秦宁的亲切温和来自于对陆浔封的友谊。
她始终认定自己值得他的真心,然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梦碎了,想像成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男人。
终于明白了?秦宁淡淡一笑,啪地一声,将扇子收回。
客人将至,他没心情与她周旋。
“本王从不勉强任何人,宋姑娘回去后好好想想,倘若仍然一心想进宁王府大门,便捎信,届时我会亲口与阿封提起。”
眼底浮上泪影,她无法相信,两辈子的痴心竟换得他这样一句。
她有才有貌,是好人家的女儿,为配得上他,她尽力学习,重生后,她习字练女红,学着执掌中馈人情往来,然而她的努力在他眼里只能为奴为婢?
秦宁看见她的挣扎,但关他什么事,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本来就残忍。“我还有事,宋姑娘请。”
宋紫雯绝望摇头,望着他温柔的笑颜,还是那般牵动人心……头痛、心乱,她的自尊全被踩成泥屑。
她需要发泄,需要一个人承接她的怒气,握紧双手,任由指甲刺入掌心,任由椎心疼痛压迫自己。
碧珠上前领她出门,虽心中不忍,但主子有令,她只能送客。
京城三杰chapter25
战鼓震耳欲声,杀声四起。
秦宁哀怨地跟在陆浔封身后,心里把戚辉骂过千万次。
该死的戚老头子,利用完他就一脚踢开,害他还以为可以从此高坐帐蓬,不必参与这种不文明活动。
咻!
“一颗头。”秦璋大喊,弯腰把右耳割下来,往后一抛。
秦宁见状,连忙举箸接住血淋淋的耳朵,收进腰上的麻布袋里。
看过采棉花的妇女吗?没错,这就是他现在的造型。
“第二颗。”秦璋又喊,又割耳。
秦宁又嫌弃地……用筷子夹住、丢进麻布袋,再这么练习下去,以后就能夹苍蝇了。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陆浔封砍头砍到刀子都钝了,眼里的光芒却半点不消退,他兴奋、他激情,彷佛站在眼前的不是敌人而是韭菜,还是昂贵的高价韭菜。
他一面割一面换算成银子,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发家致富。
眼看着蜂涌而至的敌军,他心里没有恐慌,只有两个字——丰收。
深吸一口气,他把肺叶撑得大大的,大喊一声,“杀!”然后朝金山银山飞奔而去。
秦璋一面追一面削耳。“阿封,你杀太快了啦,我来不及割,可不可砍慢一点。”
敌人甲乙丙丁:“……”
“阿璋,你丢准一点,我的筷子夹不到。”秦宁狂吼。
陆浔封:“……”
这工作量……最重的不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