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就像是一轮崭新的希望。
“年轻真好。”女王纤长的指尖柔和地带起瑠歌一缕橙金色的发丝,感慨道,“真是充满活力的颜色。”
“其实我年龄比你大,不是么陛下?我好像……比你大一百多年呢。”
“可我觉得我已经苍老很久了。”金发女人若有似无地牵起了唇角,“你知道么,我曾经做过一件错事,非常严重的错事。”
“哎,我要是也是个什么氏族亲王就好了。这样我们的辈分一样,按照年龄你还得喊我声姐姐呢陛下。”瑠歌半真半假地叹息道,“那么,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女王陛下追悔莫及呢?”
“怪不到沈那样性格的人会喜欢你。你真是……”德沃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瑠歌的脑袋,瑠歌舒服地眯起了眼,论卖乖,她一向很在行。
只要有利益可图,她不介意入戏更深一点。
谁又知道,站在她对面的女人,又戴了几层面具呢?
一时的吐露真心,从不代表交出了真心。
“以前蓝道尔追求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厌烦。那种……不是真正的厌烦,是内心压抑不住的烦躁感,迁怒在了他的身上。”
“我觉得他让我变得不是我,让我变得有了弱点。”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没想到有一天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金发女人吐字优雅,语气却有些回忆起往事的浓重疲惫感、心力交瘁感。
“我不想让他这样追求我、打乱我的计划,在我身上挥洒他那样炽烈的爱意,那会让我变得踌躇不前。瑠歌小姐,你知道我当时一心想要复仇。”
“于是我假装和雅清上床,故意让他撞见,好让他知道我是个人尽可夫、虚情假意的女人。”
德沃拉说到这里,抿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以为这之后,他会用最难听的字眼侮辱我。比如我居然跟一个伶人上床,饥不择食,诸如此类,然后疏远我、驱逐我,但是他没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我礼物,收起了原先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逐渐开始变得沉稳。他始终……沉默却又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后。”
“所以这之后,您和他结婚了是吗?”
“是啊。”德沃拉惨笑道,“那是我活得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我最迷茫的一天。”
“我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走到那一步、又是怎么走出下一步的呢?”
瑠歌默然地望着身前的女人,忽然伸手轻轻拥住了她。
她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德沃拉是在说,她究竟是怎么嫁给了蓝道尔,最后又血洗了整个家族呢。
回望起来,似乎现在都恐惧当时沾满鲜血的自己。
“我有时候会想……他在死去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我,究竟会有多么不堪。”
“哪怕是我……也想让他心中最后的、关于我的形象,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两人虽然都穿了高跟鞋,可是瑠歌比德沃拉要矮上那么半个头,这样安抚性的拥抱,简直像是她扑在对方怀里撒娇。
她温柔地拍了拍女人的脊背,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复仇和爱情,永远只能择一。”
“所以在海德公园里,你想见一见跟你一样拥有血仇的我,想要一并摧毁我,走上跟你一样的道路,是吗?这样,你就拥有感同身受的伙伴了。”
“你是个很让人怜惜的苗子,怜惜到令我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德沃拉理了理瑠歌的长发,轻柔道,“知道么,希帕提娅氏族,只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个惊喜。”
“还有另外两个惊喜,你可以慢慢决定要不要相信我,真正和我联盟。”
“您确定,是‘喜’大于‘惊’吗?”瑠歌松开对方的怀抱,翡翠色的眼眸直视着紫罗兰色的眼眸。
“没有经历风雨,就不会真正地茁壮成长,你认为呢?”
眼神对视的刹那,两个女人似乎确定了她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瑠歌蓦地笑出了声来,空旷寂静的高塔中,少女清越的笑声不断回荡,如同古老不详的魔咒。
过了半晌,金发女王牵起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好了,我把你送回去。夜还很长,你可以和沈先生慢慢度过。”
……
船舱顶部的露天泳池边,艾肯懒洋洋地躺在沙滩躺椅上,右手边放着几杯调味不同的威士忌。
一道颀长纤瘦的身影顺过了他放在小桌上没有动过的酒杯,径自坐在了他身侧的躺椅上。
这个泳池异常安静,在里面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血族。老血族们不是没什么动静地浮在水面上仰望星空,就是手中握着几份文件或者书籍。
纤瘦的身影扎着一个高马尾,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上身披着件敞开式运动衫,下面穿了条白色沙滩裤。如果不是他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紧实分明,艾肯几乎要以为这样纤细的身姿该是个女人。
“艾肯·路斯曼?”
“是我,”艾肯伸手调高了折椅,“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来人没有吭声,自说自话地伸手摸进了酒杯。他用沾染了酒液的指尖在黑色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地涂抹出了一个符号,又很快拭去。
艾肯瞄到符号,一个激灵坐起身,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们居然能跟到船上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子还以为能安静几天……”
纤瘦的身影没有说话,他扣住艾肯的手腕强硬地将他拖到了距离泳池最近的暗房中。
他粗暴地将艾肯甩到墙上,分别在对方的双手上扣了两个血气手腕。
“我劝你最好安静点,别乱说话。”
“谁听你的。”艾肯翻了个白眼,“哟,我说你啊,身板看着纤细,力道还挺大嘛。”
他接着啧啧称奇道,“请问大人找我有何贵干啊?我先说好,打架什么的我赢不了沈雁月,那个杰曼什么的我也打不过,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我可不干啊——别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