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文乔故意放大声音说:“宫先生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有什么工作的事非要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不可?”
照她所想,宫徵羽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会收敛一点,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可他完全没有。
他直接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面色平淡道:“不耽误文助理多少时间,我们边吃边谈,你可以不说话,只听我来说。”
他竟然顺杆往下爬了,文乔那么说是讽刺他,顺便给他个台阶下,然后就别再缠着她了,可他居然还真不要脸地承认了?
文乔惊呆了,对他的下限再次有了新的认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别的话来,她的沉默让围观人士真以为宫徵羽是存了聊工作的心思,收回目光继续吃饭了。
文乔:“……”重重坐下来,盯着对面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宫徵羽面不改色:“我变成什么样了?”
文乔咬牙:“巧言令色,满口谎言,臭不要脸。”
宫徵羽沉默了一会,许久才说:“我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的你不这么觉得。”
这话让文乔想起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
那时宫徵羽看见了她手里的接机牌上写的不是他的名字,可还是在她的错认下假扮学者,跟着她走了,不但导致她没接到该接的人,被教授责备,还占用了她的时间,浪费了她的热情。因着这件事,最开始文乔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可架不住他细密优柔的攻势,更没办法真的讨厌那张非常附和她审美的脸……
宫徵羽现在坦诚他一开始就是个巧言令色满口谎言臭不要脸的人,倒也没什么错。可能真的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喜欢他了,才不这么觉得,现在她的心态变了,再回忆一下,他大概真的本身就是个满是槽点的人,只是她在心里把他美化了而已。
每个人或许都逃不过这个魔咒,你喜欢的那个人,可能只是因为你的喜欢而闪闪发光而已,当你对他失去了那份喜欢,才会发现他身上再无闪耀之处了。
“或许是吧。”文乔渐渐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所以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一直跟着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和我一起吃个午饭?”
宫徵羽抬手松了松领口,白皙修长的颈项在他如玉的手指间展露全貌。文乔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宫徵羽把问题丢回来,棋子般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在她身上,那眼神让她觉得他是真心希望她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好像很希望他还能做点什么似的。
文乔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也没仔细看就喝了一口。
冷水顺着喉咙喝下去,文乔表情怪异起来。
她垂下眼睛去看水杯,干巴巴道:“……这是你的杯子?”
宫徵羽慢慢笑了起来,他那副高山霜雪般不近人情难以亵渎的神圣模样,一旦挂上笑意,是真的冰雪消融,苦尽甘来。
文乔收下他俊美不凡的笑容,视线转到他们之前坐的位置上,嗯,她的水杯还在那里,是柠檬水,杯子都是在餐厅拿的,柠檬水和冷水看上去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透明液体,只有喝下去才能让人分辨出来。
“放心。”宫徵羽当然知道文乔在纠结什么,不轻不重道,“我还没喝过。只是看你吃得东西油盐太重,特意帮你拿的。”
文乔忍耐着说:“我自己有拿柠檬水,用不着你操心。”
“可你没端过来。”
是啊,在烦躁的时候,她只顾着端碟子走,没顾上端水杯。
但宫徵羽记得。
她情急之下喝了他的水,不过也好,他不是说了么,他还没喝过。
文乔脸色渐缓,宫徵羽见此,慢条斯理,不疾不徐道:“其实就算我喝过,你也没必要在意这个。”他语气压抑下来,带着轻不可见的回味,“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还需要在意这种小事么。”
文乔:“……此一时彼一次,宫先生不懂这个道理吗?”她慢慢站起来,“这顿饭真是倒尽了胃口,但我也算和你吃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工作了,宫先生之后就别再拿吃顿饭这种事来玩弄我了,谢谢。”
她说完话起身离开,走得气势汹汹,大有宫徵羽再追上去就拿高跟鞋戳死他的凶狠之感。
宫徵羽见好就收,这次没再继续缠着她,只是在她离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用过的水杯上。
淡淡的口红印子印在杯沿上,她用的口红牌子很好,其实不怎么留印的,痕迹非常非常淡,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
宫徵羽缓缓坐直身子,伸手将水杯拿起来,捏在手里仔细观察那薄薄的印子,然后怀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诡异心情,印上那道唇印,十分缓慢地喝了一口水。
不远的拐角处,秦予柔虽然因为距离远没能听清他们聊了什么,可她有眼睛,能自己看。
她看见了文乔用那个杯子喝水,喝完脸色大变,然后一气离开。
她看见了宫徵羽在文乔走后轻飘飘的微笑,眼神近乎偏执地拿起文乔用过的水杯看了一会,用那个杯子喝了水。
他的行为太刻意了,目的性太强了,让秦予柔想装作他只是用错了杯子都不行。
秦予柔魂不守舍地离开,宫徵羽在她走后一瞬间转头望向了她之前隐藏的位置,嘴角浅淡的弧度加深了一些。
傍晚时分,石阳休息了一下终于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敲响宫徵羽办公室的门给他打了个招呼,宫徵羽正穿着白大褂在忙,听见他的声音堪称愉悦地回应了一声。
石阳愣了一下,自从他哥离婚以后就很少有这种好心情了,他来报到他最多就是“嗯”一声或者看了他一眼,今天居然说了句“回来了”。
石阳惊呆了,宫徵羽察觉到他还没走,转头看过来说:“怎么了,再傻站下去,你就可以直接去打下班的卡了。”
石阳倒吸一口凉气道:“哥,我发现你今天温柔得出奇。”略顿,纠正道,“不,不是今天,是今天下午!早上你还没这样呢。”
宫徵羽安静了一会说:“我这样不好吗?”
“不不不,你这样太好了,我都要痛哭流涕了。”石阳立刻说,“你要是天天这样,那我就得天天以泪洗面了,那都是感动的泪水,幸福的泪水啊。”
宫徵羽轻抬眼睑:“那真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石阳大胆猜测,“哥,是不是因为乔姐不误会你了,你心情才这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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