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有人,有人打架,我想,想起小时候的事了。”程岁安哭得稀里哗啦,前些年的委屈与不甘,恐惧与压力全都袭来,这一刻在文野面前,在小小的车里,仿佛与外面寒冷的世界隔绝。
这里是完全安全的,这里温暖如春。
这里有文野。
程岁安在文野肩头,叙叙说出心里最害怕的那段记忆。
她说了很多,没有什么重点,从母亲出嫁开始,到父亲离开,母亲疯狂,中间是多少次如何毒打自己和弟弟,自己是怎样护着弟弟,全都跟文野道出。
说得太多,哭了太久,又已是深夜,程岁安直接哭到睡着,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自己从文野怀里醒来。
文野还没醒,程岁安轻手轻脚的想去给他弄早饭,被文野摁下来了,他迷迷糊糊半压在她身上,手揉着她的太阳穴,“头疼不疼。”
文野闭着眼,还没完全醒,声音低低的,哑哑的。
“昨天你哭了半宿,”文野模糊不清的哼唧:“把我的西服全都蹭湿了,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上面。”
“对不起……”
文野笑了笑,又往这边凑近一点,头埋在她颈窝,“还行,人没哭傻。”
过会儿文野又问:“头疼不疼。”
程岁安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有点,但是还好。”
文野揉她到怀里,像抱大玩偶一样舒舒服服抱着,“再睡会儿啊……”
程岁安比文野矮一头还多,肩膀瘦瘦的,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完全抱在怀里,可比抱玩偶还舒服。
赖床一直赖到九点多,文野才终于肯起来,起来又嚷着饿,问程岁安为什么还没有饭。
程岁安笑着说谁让你不放我起床的。
文野又黏黏糊糊的搂过来,“既然没有饭,那就先吃你吧。”
程岁安被一片甜蜜包围,仿佛堕入一个粉色的温暖的牢笼,如梦如幻,如仙如醉。
那一整夜,程岁安都没有醒来。
-
文野挺长时间没出来了,沈木他们几个都觉得有点奇怪,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马上就是林冰洋的生日,这一众狐朋狗友准备出海给林冰洋庆生,结果谁也请不来文二少爷。
聚会怎么可能少得了文野,于是让林冰洋这个大寿星去请。
自打上次文野发烧之后林冰洋也没见过他,于是给他打了通电话。
“嘛呢文二少爷。”
“准备上市。”
林冰洋“哎哟”了一声:“怎么我们文二少爷转性了?开始忙工作了?”
的确,截至到林冰洋的这通电话的时间,文野已经连续工作接近十五个小时,最近他天天都是如此,出差,工作,开会,合作,商宴,中间一点空儿都没有,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休息的时间。
“有事就说。”
“我生日。”林冰洋停顿了一下,故作惊讶道:“你不会忘了吧??”
文野没说话。
“完了完了完了,二少不爱我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是二少心里的小可爱了。”林冰洋故意恶心文野。
“滚。”
林冰洋得了这个字,哈哈大笑,“沈木刚买了条新游艇,去晏惊寒他媳妇家的小岛上,给我过生日,你来不来。”
文野还没说话,林冰洋又连珠炮似的道:“你可不能说不来昂,你不来我可跟你生气。”
林冰洋和文野从小一起长大,倒比其他人关系更加亲密一些,文野心里一些不愿意说给别人听的话,都告诉过林冰洋。
几乎所有生日都是大家在一起庆祝,文野没有办法驳回林冰洋的面子。
“行,我过去。”
“耶!太好了,他们说你最近都不出来玩,谁请都不好使,刚刚还在打赌我能不能请得动你,现在好了,哥们儿稳赚一波。”
“嗯。”
“你怎么啦?这是什么语气啊?”林冰洋觉出文野的不对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事。”文野说:“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文野挂断电话,停顿半晌。
低头继续工作。
从前没有参与的合作,文件,上市需要准备的材料,需要疏通的关系,文野全部亲力亲为。
甚至不单单是新河,就连季氏那边所有的会议,他几乎都场场出席。
季氏总裁,云城首富季云洲尚且觉得奇怪,老二最近是吃错药了吗。
文野不能停下来,不能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她,一想起她来心脏就疼得厉害。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就不敢再轻易靠近程岁安了,他的出现总是让程岁安畏惧甚至是……甚至是厌恶。
文野怕再像之前几次冒冒失失接近,真的会把程岁安逼得走投无路。
文野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变成了敌对的关系,渐渐的,他也劝自己接受了“程岁安已经不爱他了”这个事实。
在工作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压力重到他扛也扛不起来的时候。
他才会到程岁安现在的住处去,又不敢被她看到,每次都像做贼一样先让李明城去看一圈程岁安有没有上楼,然后自己才会下车。
在她家楼下站一站也是好的。
看着她屋里的灯暖暖的亮着,想象她在房间里做什么,是休息,是工作,或者是做饭……现在想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她做的饭了。
文野非常挑剔,被程岁安宠得连五星大厨的厨艺都入不了他的眼,现在失去了她,文野吃什么都是同一个味道,没有胃口,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瘦了又能怎么样,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瘦了,人人都知道他想她。
唯独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也许看到了感觉到了,可是不心疼了。
文野站一会儿就会走了,因为怕被程岁安发现,再惹得她厌恶不已。
幸好李明城说,小哲的病情没有恶化,意外的被上次的刺激影响不多,反倒给了医生更多的治疗思路,文野才终于放下心,若是小哲出点什么事,那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现在他连小哲也不敢见了,这些消息还是让李明城去打听出来的。
他仿佛走上了一条绝路,看不见前面的光影,周围也没有退路可寻。
日子无波也无浪,退一步想一想,现在还能这么远远看她一眼,不是也挺好么。
总比连看都看不到了好吧。
文野苦笑了一声。
想起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是什么天生孤命,那时他还不信,现在倒是应验了。
唯独程岁安给了他一个家,渐渐的他心里有了底有了依赖,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报出家里的地址,他就能能够回去。
只是他家的有效期只有七年,上天让他感受七年,然后用事实告诉他什么才叫真正的天生孤命。
林冰洋的生日是周五,李明城驱车将文野送至港口。
林冰洋穿得一身复古刺绣燕尾服,花里胡哨,站在大风阵阵的港口颇为显眼。
“哎你来啦!”林冰洋从船上跳下来,跑到文野身边,“走吧走吧,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你了。”
林冰洋冻得哆哆嗦嗦的,文野快走了几步跟他来到船上。
他们甫一进来,立马有人打响礼炮,透过错错落落飘下来的彩带文野看到游艇里面的布置也是极尽浮夸。
以前他是最喜欢这些玩的,可是现在只觉索然无味。
林冰洋是大寿星,但还是挡不住文二少的光芒,尤其是在新河的生意越做越大的时候。
距离赛格岛还有一段距离,大家嚷着一边喝香槟一边玩游戏。
问文野参不参加,文野摇了摇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沈木带了个女朋友来,倒不像是夜/总/会里公主,穿得挺普通,也不太会玩这些游戏,沈木上场,她就乖乖等在一旁,沈木一伸手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直接给他递来。
沈木就俯身亲她一口。
女孩羞得满脸绯红,满心满眼全都只有沈木一人。
文野在角落里看得眼睛疼。
他想起从前他也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只是他不懂事,硬生生的用钝刀子把姑娘对他的爱一点一点剜了下去,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心脏闷得直疼,文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推开门,到甲板上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