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两人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走在同一条路上,心思不知南辕北辙到何处。
那厢的小侯爷独自纵马奔驰,冷风劈头盖脸的刮乱了头发,直到回到侯府,脑子才慢慢冷却了下来。
他越琢磨越是不对。
何以南絮听到那句话后会笑呢?
正常的人在当下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辩解、慌张、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么?
而且那笑容……一点也不像是挑衅,更不像是嘲讽。
叶麒揉了揉已经乱的不能看的头发,只觉得长陵的那一刹笑颜如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恨不得要拿个锤子把脑壳砸开,将那一幕挑出来丢的远远的才好。
“叶麒啊叶麒,色令智昏,你还是修行不够啊。”他一边反省般的叹息,一边顺着府内的廊道往内厅走去,走了几步才察觉出不对——都过了子时了,府里的灯笼怎么还没熄?
叶麒脚步缓了下来,看着前方大厅灯火通明,外头站着两个身型挺拔的侍从。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即,往前走了几步,在门前站定。
厅内有三人,贺松和七叔僵着身子站在一边,而正席上端坐一人。那人一身常服,正端着茶杯,抬起头时,目光正好与叶麒对上。
“贺瑜,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野了?”他笑道:“朕可都等了你好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明天解除封印,后天相认。
第四十七章: 孤鹤
叶麒有礼有节的一笑,当即跨入厅内就要撩开袍子,“不知皇上深夜驾临,臣有失远迎……”
“行了,又不是在宫里,你我君臣间何需这些礼数?”沈曜手势一抬,站起了身直接走到叶麒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倒比上次离开时精神了不少,亏得朕在金陵还总惦记着你的身体……”
“托皇上洪福,此次出门偶然得到一株百年玄参,配着肖长老的配方,几服药下去,确实有了一些好转。”
贺松记得上次他说的版本是“天降高人”,一转眼又变成了“百年玄参”,这欺君不打草稿,瞎话信手拈来,金陵城中除了贺小侯爷也没谁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曜露出一副心头大石终于放下的笑意,拍了拍叶麒的肩,“这次你率贺家军力阻雁军南下,又救回了八派掌门,解我东夏武林燃眉之危,实是立了大功,朕已让礼部去拟封赏的旨意了,只是迟迟不见你入宫……”
话至此顿了一顿,贺松和七叔听出了这里头的怪罪之意,惊得冷汗涔涔,叶麒不以为意,只笑道:“臣不是不想进宫,这不出门前留了遗书,累的皇上担惊受怕,结果好端端的回来了,一时心虚,还请皇上恕罪。”
不解释倒好,一解释简直没把贺松脸给吓绿了,沈曜倒似习以为常,哈哈笑了两声,“你啊,说话还是如此不着调,罢了,能平安归来,朕高兴得很,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
“多谢皇上抬爱。”叶麒规规矩矩的抬袖道:“皇上若要召见臣,直接差人来说一声就好,何以今夜突然造访……”
“本就是微服私访,偶然路过你家门前,临时起意进来看看,没等多久,不必紧张。”沈曜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边上的座位走去,叶麒浑然没有紧张的样子,很自然的让七叔下去备一壶新茶上来,看贺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便道:“我这次出门捎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还想着带进宫里去,这可赶巧了,大哥,你快去拿来给皇上开开眼界。”
“哦,好。”
贺松一听,就如脚上抹了油般飞也似的溜了,叶麒看厅内的人差不多都被支走了,重新回转过头:“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曜闻言一怔,随即指着叶麒低头一笑,“你啊,还真是没什么能瞒过你……朕确实想让你去办一件事。”
“何事?”
长陵一回府,关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那两瓶麻魂散。
红色那瓶是毒、药,白色那瓶是解药。她依次倒出来细细端详,嗅了好一会儿,解药的气味倒是与五毒门时服用过的基本吻合。
她心没大到就这么给咽下,夜半三更,值夜的人都靠着栏住睡熟了,长陵来去如风,顺手把厨房外的看门狗擒回北厢,用红瓶药丸掺着肉渣给它服下,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只眼如铜铃的黑犬就蔫了下来,流着哈喇子想吠吠不出声,四条腿翘上天——就跟当日她们几人的症状差不多。
长陵也不心急,给大黑狗垫了个靠头的枕子,便自顾自的洗漱睡下。
翌日起早,看那只狗还好端端的活着,方给它塞了颗解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黑犬就跟回春了似的站了起来,初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扭了两步,发现能动弹了,仰着头眼巴巴瞪了始作俑者一瞬,撒丫子就窜没影了。
长陵:“……”
基本上可以确定吃不死人就对了。
她终于不再迟疑,当即服下一颗解药,盘膝于榻试着运气——说来神奇,那股尘封已久的内力竟当真有了点复苏的意思,一点一滴宛如蝌蚪般在丹田中聚拢,片刻,真气如流水般周转起来。
长陵心下一喜,这才彻底相信那个叫琴儿小姑娘没有坑人,只是一颗解药才恢复一成功力,可见当日给她下药的人简直是抓一把往嘴里塞的节奏——
好在解药尚有十颗。
她掐指一算,一口气又咽下了八粒,再度运起内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猛觉真气汹涌澎湃袭来,仿若雀鸟回笼,顷刻间冲破了四肢百骸的窒淤之处,长陵双目阖上,双掌于胸前来回游走,将释摩真气一重一重的找了回来。
床帐锦帘在这股风起云涌下漂浮不定,隔间的珠帘亦被吹得叮铃作响,所幸天色尚早,这会儿子要是外头有人瞧见,多半得以为屋里出现了什么鬼怪才会刮起妖风。
然而长陵只练到一半,手势戛然而止。
不对劲。
真气在第四重时戛然而止,如同攀岩只到了半途就无法继续向前。
她所练的释摩真经已到第九层,但此刻回归内力不足五成。
长陵眉头微皱,莫非还是解药服的不够?
“那些混账丫头到底给我吃了多少麻魂散……”长陵黑着脸又吞了一颗,等了好一会儿,又试着重新汇聚了几次真气,结果还是一样。
太奇怪了。
她能感觉到剩余的内息仍被桎梏在深处,并非是消失了。
解药不假,药量应该也没有算错,那到底是哪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