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对那里几乎没有印象,只在父母留下的老照片中看到过,大概两三岁左右的自己,被爸爸抱起来摘树上的李子。
靠路边的大院子,沿街那一侧有间房子,听说以前租给别人做过小卖铺,现在已经空了很多年。
温颜背着双肩小包,扒着铁门踮脚看进去。
院子不小,常年没人住,有些破败,角落里有一颗李子树,还有一口老式的压水井。
宾馆房间已经退了,韩江背着书包站在她边上,“想进去吗?”
温颜仰着脑袋四处瞧,“进不去啊,我没钥匙。”
家里的小铁盒里有一把,但她没带过来。
韩江什么都没说,摘了书包放在墙角,走过来直接抱着她腰臀往上一提,温颜大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高了好多,她赶紧扒着铁门保持平衡,“你干嘛呀!”
韩江抬高她一条腿,“迈过去。”
已经上来,她只能照做,铁门另一侧有门插,她的脚蹬在上面,借力直接跳了下去。
刚稳住身体,外面就扔进来一个书包,紧接着看到韩江轻轻松松手臂一撑就跳进来。
温颜:“……”
韩江拍拍手上的灰尘,拎起书包随便放到一个窗沿下,脸上带着点得逞的笑。
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正房的门锁着进不去,温颜趴窗子往里瞧了瞧,左右两个房间,右边是火炕,左边是老式的双人床,还有些旧家具。
偏房的门倒是没锁,拉开时门轴吱嘎作响,是个小仓库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张单人床,但上面没有被褥,裸露的木板上摞了不少木箱子,最上面一个被里面的东西顶开一点缝隙。
温颜打开箱子,迎面扑来一股陈年霉味。
她皱眉扇了扇味道,看到里面全是书。
韩江翻了几本,什么类型都有,中外名著,天文地理,还有一些中学生的书本习题。
应该是温绍军的东西。
旁边的纸箱里就是一些杂物了,温颜随手翻了翻,看到一个钥匙扣。
看样子像是定做的那种,一条嘟嘴的小鱼,鱼尾巴上绣了个“鸿”字,是温颜妈妈的名字。
这种款式一看就是情侣的,估计还有另一条尾巴上绣了温颜爸爸的名字。
温颜在箱子里翻了一会,没找到。
小鱼还很干净,她擦了擦,随手挂到自己的背包拉链上。
院子里的李子树已经不结果了,也没别的东西可看,两人故技重施,从铁门那里翻出去,打车去客车站。
下午的回程不太舒服,车上有小孩一直在哭,有点吵,睡也睡不着,韩江和温颜一人一只耳机,一起看了个电影,中途韩江接到了护工阿姨的电话,说钟阎已经出院。
到了这会儿,温颜才知道钟阎已经在医院住了挺久,他那个性子,如果不是病情严重,肯定不会安分在医院待那么多天。
她有些埋怨韩江,但想到前些日子她的情绪也很不好,韩江是为她好,就生不起气来,一下车就直接赶去拆迁区看钟阎。
钟阎精神不错,身子骨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好,正在扫院子,韩江赶紧把扫帚接过去,“您可行了吧,才刚出院,老老实实躺几天成么。”
钟老头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人给他收拾院子,脸上全是满足神色,“我老头子临了能有你们两个小东西在身边儿,做梦都能笑醒喽。”
“那您就先去休息,睡一觉,不然怎么做梦。”韩江把顺路带来的桶装水拎到屋里,看到桌子上常年摆放的花丝镶嵌小工具都不见了,有几张存折摊在那里。
韩江转头问随后进来的钟阎:“您工具怎么收起来了?”
钟阎说:“用不到了,可不就收起来了。”
温颜有点惊讶:“完工了吗?”
她跑去看架子上那顶璀璨闪耀的凤冠。
因为所需原料以金、银、铜为主,还需各种宝石珠串点缀,所以这顶凤冠非常贵重,钟阎积蓄不多,断断续续做了半辈子,没钱了就赚,赚到钱买了原料继续做,如今,终于完工。
但正中间仿佛还缺点什么。
钟阎靠在摇椅上,点了一袋烟,双目炯炯,与苍老面容不甚匹配,“还缺‘焰离’。”
焰离。
温颜听他提起过,是一枚鸽血红宝石的名字。
钟阎的妻子年轻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偶然得了一块红宝石,成色纯粹,十分名贵,她很喜欢,取名“焰离”,说以后成亲时定要佩戴。
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嫁给钟阎时那块宝石已不知下落。
钟阎寻了一辈子,如今在这顶凤冠上也给焰离留了位置。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找到那枚宝石。
钟阎望着不远处小沙发上的温颜,双眸极深,似乎想透过她,跨过时光岁月,捕捉到另一双美丽的眼睛。
“小温丫头,知道为什么当年胡同那么多小孩,我唯独把那块桃酥给了你吗?”
温颜眨眨眼,记起那年他们一帮小孩在各路胡同里乱窜,钟阎拿着芭蕉扇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旁边的小板凳上一个白瓷盘,里头就只剩一块桃酥。
他给了初次见面的小温颜。
温颜摇摇头,“为什么?”
钟阎:“因为你的眼睛,很像美芝。”
温颜以前在他的老照片中看到过他的美芝,那时还是黑白照片,年轻女人大家闺秀的模样,眼睛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