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嘴上“哦哦”应付,腿还僵在原地。出这么大事了,还想着生意做什么?以前也没觉着你司芃是个敬岗爱业的好店长?
倒是盛姐先反应过来,把桌椅扶正。看凌彦齐仍杵在门口,问道:“先生,要进来喝咖啡么?”
凌彦齐正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他试探着问:“店里还营业吗?”
司芃走到吧台,一把扯过墙上的帽子戴上,这才回头说:“营业。为什么不营业?”她边系工作围裙,边使唤:“小关,招待客人。”
小关捧着饮品单过去,装没事地招呼凌彦齐:“先生,这边请”。
她窝在厨房时,盛姐和她说了,猫哥手上的那道疤,就是司芃十八岁的杰作,七八个成年男人的围堵中,拎起大排挡里削西瓜的长刀,准确无误地冲向蔡成虎,一刀砍下。因为这般利落无惧,让路过的大哥陈龙刮目相看,不顾麦子反对,也要收了她。
小关也不得不对司芃刮目相看。虽然她没亲眼目睹她十八岁的风采,但就在刚刚的现场,人已落在下风,一句饶命都没有。再讲,要是没被截住,那个猫哥身上,这次可不知哪个部位,又要遭司芃的难。敢这样豁出去的女孩,她还是第一次见。
“先生还是喝耶加雪啡?”
“嗯。”
小关踮脚瞧一眼甜品台,司芃仍在烙未完工的薄饼。她心里某根弦也被拨通,微微一笑:“店里有新做的芒果班戟,要不要尝尝?”
过一刻钟,耶加雪啡和芒果班戟都端过来。司芃的帽檐拉得很低,凌彦齐只看见她嘴角似乎破了。他还是沉默。有时候人际交往中需要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展示话语者的同情和施舍,比方说“你还疼吗?”,“不要紧吧,”,“那些人怎么会找上你了?”但这些话,和一个二十二岁女孩所遭遇的欺凌相比,和那些帽檐阴影下不做声的倔强顽抗相比,太他妈——轻飘飘了。
打了几个电话,蔡昆要出去。司芃走过去叫住他。隔得太远,听不到什么,只见司芃拉他胳膊,又把半开的门合上,大概是不让他出去。
蔡昆也就照办了,气呼呼地退回店内休息室。凌彦齐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曾经疑惑,咖啡店养个饱食终日的纹身男做什么。到这会他才想通——蔡昆是打手也是保镖,和蔡成虎的那两个手下,都是差不多的体型身手。
咖啡店里的事,他当然是爱做不做,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职责。但是陈龙为何会派个打手,在店里一呆多年?这一琢磨,喝惯了的咖啡,从嗓眼里冒出无尽的涩味。
许多事,凌彦齐不愿深究,因为他总是天真的,想一个做了大哥女人的人,是不太可能自食其力在咖啡店打工,和同事一起合租在违建楼里。
可一个男人,要有多爱一个女人,才舍得把她剥离,抛在这家无人问津的咖啡店里,仍然怕她出事,要派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护她安全?陈龙怕是早就料到,迟早有一天,他会不得好死。
凌彦齐有些接受不了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心浮气躁间,咖啡溢到手上,他起身去洗手间。过道的最尽头,掀开一扇绘有兰花的苎麻帘子,司芃已站在洗漱台的镜前。
她脱了帽子,下巴微台,往镜子里查看伤势。
凌彦齐问:“在做什么?”
“没什么,”见凌彦齐已经看见,司芃扬扬手里的东西,“找小关借了遮瑕膏,……”
“遮瑕膏?”凌彦齐夺过来一看,他也不是没送过女人化妆品,一看便知这铝管里头的浅绿色液体质量堪忧,他右手轻抬司芃下巴:“你这个要消肿,冷敷,要抹活血止痛的膏,……”
司芃别过脸去:“谁还想着成天挨打么?没事备这么多东西。”
☆、027
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不惧怕活在这个世上。
——司芃日记
凌彦齐一时无语,见她抹过遮瑕膏的地方颜色不均匀,忍不住扯纸巾打湿,帮她擦掉。
“你干什么?”
“没事不要乱用这些东西。小关买的遮瑕膏多少钱,你心里没数?也敢往伤口上抹。”
长长的睫毛搭下,密梳一般盖住下眼睑,再睁开眼,司芃只偏头瞅着别处:“反正也死不了人。”
凌彦齐将她下巴捏过去:“别动,都给擦了。”
司芃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凌彦齐不敢用力,擦得甚是温柔,可遮瑕膏抹的面积也不大,湿纸巾擦两三次,也没什么可擦的了。
擦时不觉得,手一停,气氛难免尴尬。司芃嘟囔着说声“谢了”,要走。凌彦齐干脆扔掉湿纸巾,拽住她手,将她推到墙壁上,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司芃没有反抗,也不觉得需要反抗。像上次摔进他怀里一样,她想要亲近,她还会渴望,那混着烟草和广藿香的气味,能包裹她全身。
凌彦齐轻抬她的下巴,嘴唇相触,舌头轻撬她的牙关,她也就张开嘴,任他索取。今日淡淡烟草味被耶加雪菲浓郁醇厚的酱香味掩盖。这是她冲得最得心应手的一款单品咖啡。
因为对咖啡/因过敏,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的不规律作息导致经常性的胃痉挛,在喜爱与健康之间,她只能选择浅尝辄止。
但她仍爱它的那股香气。
耶加雪菲以清醒明亮的花果香、丰富而均匀的口感闻名。经日晒处理过的耶加,风味更复杂,浓郁却一点不减。不用加糖也不用加奶,正是咖啡最原始也最动人的模样。
而手冲看似简单,可豆子烘焙及研磨程度、不一样的水粉比例,甚至不一样的水温、焖煮时间和流速,都能造就一杯咖啡完全不一样的口感层次。
就像此刻,司芃尝到她亲手冲调的咖啡,便是从未有过的味道。她想扫荡他唇齿间的果香浓郁,犹如柑橘又如红酒。
无处可放的双臂也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
得到鼓励,凌彦齐吻得激烈投入。他紧搂她,双手触到腰间大片的肌肤,手不自觉地就滑进t恤里头。文胸没有钢圈、且薄,不用解开背后排扣,直接推高,只手就可覆盖,控在掌心里,如桃子般饱满而温热。
司芃未料他会袭/胸,骤然被抓时吓了一跳,嘴里咕噜一声,也被凌彦齐吃了去。她又不傻,光天化日,这车开得快了点。她去抓凌彦齐的手,抓住了又冷不丁想,我在意吗?为什么不如他愿呢?她拉着他的手再覆上去:“我胸小。”
凌彦齐用力捏了捏:“不正好么?”他偏过头去吻她的脖子,司芃吃吃地笑。
低低的笑声招来蔡昆,人掀开帘子,两人同时转头,蔡昆面无表情地走了。
司芃仍被压在墙上,凌彦齐不想放她走。他低头,她仰头,鼻尖碰着鼻尖,呼吸挨着心跳。司芃慢慢收了笑,凝视这张放大的脸庞。第一次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她喜欢这个人。
他的亲吻拥抱,都能暂时驱散她内心的阴霾与严寒,让她心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