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2 / 2)

甄停云站在边上,垂首应了,并不多话。

裴氏原还想着与小女儿好好说话,到底是亲母女也没必要闹得太生疏了。只是如今见着她这敷衍模样,裴氏到底还是有些火气,强压着火,勉强笑道:“你要再这样不知爱惜自己,我与你爹必是没法放心的。实在不行,明年便搬回家里来住吧?”

甄停云却是摇头,姿态看着十分恳切:“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姐姐明年就要结业,说不得也要论及婚事,我若搬回来,到时与姐姐一个院子,家里必是又有许多事,岂不累着娘您。”

裴氏不悦的蹙眉,声音也稍稍有些生硬:“行了,你既是喜欢住在学里,那就住着吧。”

甄父眼见着这对母女说着说着便要吵起来,连忙叫了女儿到自己跟前来,转口问起她这些日子的课业,在女学里与同学相处如何等等。

比起裴氏浮于表面的关心,甄父显然是上了心的,他甚至知道女儿九月里就有两校联考,温声鼓励她:“你上回就考得极好,这回只要名次不落那就算是稳住了。你也别太心急,你学里那些同窗多是四五岁便要握笔学字的,基础自是比你扎实些,偏这学问一道自来没有捷径,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只要你不心急不丧气,用心进学,这天道酬勤,总能有所进步。哪怕是慢慢的、一点点的进步,终有一日也是能追上她们的。”

甄父这话倒算得上良言了,甄停云听了倒是郑重点了点头。

甄父见她这般懂事,心里更是欣慰,本欲再说几句,看看天色,想了想,关心的问了女儿一句:“对了,你这从学里回来,可是用过晚饭了?”

“还未用。”甄停云摇了摇头——她从女学出来直接就去了西山别院,等了元晦回来说话,把月饼送人后就急忙忙的赶了回来,还真没空吃晚饭。

闻言,甄父一时十分心疼,连忙便吩咐厨房给她煮碗面,口上又与甄停云道:“厨房这会儿应该还有鸡汤,叫人拿来煮碗鸡汤细面想还是方便的。你啊,多少还是要吃点儿,喝点儿热汤,这样胃里才舒服。”

若是裴氏那点虚伪的关心,甄停云还能忽略,可甄父这般的关切,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甄父不免重又抬眼去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儿。

只见她站姿笔直,双髻鸦黑,脸颊雪白,只脸上似有倦色。

甄父心下不知怎的也有几分酸软:若是长女这么晚回来还未用饭,肯定是要先吃过了再来正院这里请安赔罪,少不得还要缠着他们撒娇卖乖。只小女儿性子老实认真,从女学回来的路上还要绕道去给父母买月饼,一路赶的辛苦,偏她一下车便往正院来请安,连饭都顾不上吃。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为人父母的有时候难免偏心那会撒娇会说话的孩子,只是偶尔想想那被忽略的老实孩子自也是心疼的。

甄父心里疼惜小女儿的懂事,难免埋怨妻子粗心——往日里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必甄父操心多嘴,裴氏早就准备的妥妥帖帖,再挑不出半点错来。偏偏到了小女儿这里,一向周道的裴氏就有些不上心了——倘她真的上了心,自是会提前让厨房热上饭菜,眼下女儿回来立时就能吃,也不费多少事儿。

只是,甄父并不想为此与妻子起争执,没有多说,只温声让女儿先回去休息,关切道:“你才下车,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我迟些儿叫人把鸡汤细面送去你屋里。”

甄停云点点头,重又起身与父母行礼。

正欲起身出门,她的步子一顿,回头去看甄父,脸上倒是有些迟疑:“要不,爹还是叫人把汤面送祖母院里吧。我也是许久未回家了,少不得要去与祖母请安,也许今晚上就歇祖母院里了。”而且,她也想顺路把自己做的那包月饼给甄老娘送去。

甄父对此也是赞同的:“也好。”

目送着女儿离开,甄父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裴氏的脸色,皱了皱眉头:“你这又是怎么了?”

适才为着厨房饭菜的事情,他已是忍了下来,偏此时又见着裴氏这脸色,难免便露出些不高兴来。

甄父冷下脸,裴氏自也不高兴,淡声回了一句:“我这是替家里高兴呢——停姐儿这样孝敬她祖母,祖孙和乐,可不就是大好事。”

“沅君,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甄父压着火,低声与妻子讲道理,“当年,是你把停姐儿留在老家,也是母亲费心尽力的将停姐儿养大了,这十多年的祖孙感情,倘婷姐儿不知孝顺,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一提起“当年”,裴氏便觉着自己心里那邪火怎么也压不住。她的眼眶也红了,细齿咬着唇,哽咽着道:“那是我生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是我想把她丢下的吗?若不是……若不是母亲当年那般刻薄刁难,我又如何又会丢下自己的亲骨肉?”

“如今倒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怪起我来了!”对于女儿的冷淡,丈夫的不悦,裴氏简直是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她红着眼睛去瞪甄父,语气尖锐的反问道,“难道,这还成了我的错?!”

甄父见状连忙去揽她的肩,低声安慰:“好了好了,是我失言,你也别气了。”

闻言,裴氏眼里强忍着的眼泪反是忍不住了,簌簌往下掉,抽噎着道:“是我不好,不该总想当年那些事……”

甄父闻言,心下更软,连忙温声抚慰。

好容易哄得裴氏擦了泪,夫妻两个夜里榻上说话,倒是不免担心起二女儿的亲事。

说来,裴氏心里是极向往燕王府这般高门,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个文人清高,觉着这亲事也不是自家上赶着求来的,是燕王妃自己看上女儿的。所以,她这些日子也很端得住,只当没这事,既不往外说,也没主动去打听燕王府的意思,只想在家里等燕王府下一步的动作。

结果,等来等去,燕王府再无半点动作,时间一长,裴氏也是暗暗心急,悄与甄父道:“上回燕王府送了如意来就再没动作,也不知燕王妃是怎么想的。”

甄父倒是很稳得住:“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定下的事情,再看看吧。”

裴氏不免道:“我就担心王妃一时兴起看重停姐儿,回头又想反悔,岂不耽搁了停姐儿。”

甄父安慰她:“停姐儿明年才及笄,你还是先想一想倚姐儿的事情吧。”

提起甄倚云,裴氏又叹气,深觉自己生了这两个女儿真真是没一个不愁人的:“你说倚姐儿自小伶俐懂事,再没有叫人愁的,怎么偏这婚事上就这般不顺……”

这话,甄父也不知如何应,拍了拍妻子的肩,含糊道:“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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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太后的懿旨是第二日清早到甄家的。

这懿旨一到,裴氏就再不愁了,心觉甄停云能得太后看重去参加宫宴,肯定是燕王妃从中出了力——指不定,燕王妃是想着在宫宴上,直接请动皇上太后赐婚呢。

便是甄父也是如此想。

只有甄停云有些懵——先生不是说,燕王妃不会再有动作了吗?既如此,太后又为什么会叫她参加宫宴?

只是,此时离八月十五的宫宴只剩一天,还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甄停云发懵,裴氏虽高兴但也没忘记正事,忙抓了女儿过来问道:“你们女学的礼仪课学到哪了,可是学到了宫规礼仪了?”

甄停云摇摇头表示还未学到宫规。

此时,甄停云是真有些后悔了——之前杨琼华就与她说过宫宴的事情,特意提醒过她,让她早做准备。结果,她没上心,此时便是有心准备怕也是有些晚了。

裴氏对这答案倒也算是有所准备,失望的叹了口气,旋即与振作起精神,急声与甄停云说道:“眼下时间紧急,只得临时抱佛脚先学点儿应付了。我记着你大舅母早前给你三表姐请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如今只得先带你过去,叫那位嬷嬷给你赶一赶规矩,至少明儿宫宴不能误了事。”

甄停云也知轻重,此时自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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