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真的讲了?真是不敢相信。」
其实打击已经没那么大了。我在意的反而是别件事。
「高科呢?见过布流了吗?」
「嗯。从时间来看,是跟城太郎见面之前。」
高科看着桌上的时鐘确认时间。
「她来这里跟我讲事情。」
「什么事?」
隔了一下以后,高科眼珠往上看着我说:
「讲你。」
「咦?」
「就说了,是讲城太郎你的事。」
为什么?讲我的事要干么?我一点也不懂。
「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样火大!」
高科用双手搥着床单。
「为什么我非得听她讲那种话不可啊!说什么城太郎笨、迟钝得没药救,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权利说那种话!要怎么想是我的自由吧!」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你就是因为听不懂才不应该!」
高科双手环胸,别过脸面向旁边。她相当生气。
我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高科会因为我的事这么生气?
「啊啊,真是气死人了。光想起来就很火大。」
「你拿我出气也没用喔。」
「谁教晶讲得也太过分了,一瞬间我真的差点要跟她绝交了。」
「啊,你会说差点就表示……」
「哼,她的想法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高科松开手,眼神蕴藏着不同於愤怒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她果然发觉了。
「她以为我跟她相处了多久?是半年喔,半年。这半年我们每天见面、讲话、被她耍得团团转。相处得这么密切,我当然晓得她是怎样的女人。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然绝对不会讲话伤人。虽然表现得像个笨蛋一样,但意外地为人着想。当然有时候也会像这次这样弄巧成拙。」
我也抱持相同意见。真不傀是高科,观察得真仔细。
「那个晶当面说了伤人的话,而且是挑别人绝对不希望提起的部分。她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
「想要疏远我们。布流想要我们气到再也不想跟她见面,以免我们主动接近她。」
「就是这么回事!」
布流离开后,不对,从她讲那些话时开始,我就坐在长椅上,思考布流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她提到我父母的事情确实打击到了我.但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她为什么要讲这件事。
这件事提得太唐突了,根本就没理由非今天讲不可。要是想伤害我的话,应该可以更早讲才对。有效的机会多的是。像今天这样一点前兆也没有,时机是最差的。
为什么她要说这种惹人不快的话?我迷迷糊糊发觉这点,是在布流离开后。
我的答案是:她会不会是故意讲难听话,藉此疏远我;就算自己会被讨厌,也要跟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她要做到这个地步?答案很简单,因为牵扯到这次事件。
布流大概知道事情真相,所以她一定是认为要是我和高科跟事件扯上关系,或许又会遭殃,而且下次就不是皮肉伤而已了。因此她才会刻意摆出强硬态度。
「要说什么最教我火大,就是这点!」
高科握拳槌床。
「她以为那样讲,我们就会发火,从此再也不跟她讲话吗?她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吗?气死人了。我跟她才不是那种泛泛之交。虽然女人的友情比纸还薄,但人的羈绊可是比血还浓耶。这些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真是气死我了!」
听了高科的话以后,我稍微笑了。
我真的是单纯感到高兴。
察觉布流真正的用意时,我也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我真想骂她一句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正经的。她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友情会因为这样就断掉吗?
你知道吗,布流。会看的人都看在眼里喔。
怎么可能有办法靠那种事蒙混过去呢。你知道吗,布流。我们相处那么久可不是相处假的。就算看不见全部,至少察觉得出来喔。
「你那是什么表情啦。」
高科坐在床上抬起头来。
「我是真的生气了耶……好痛好痛。」
高科一挥手就立刻按住肩膀。她似乎连自己受伤都忘了。
「笨蛋,不要激动啦。你也稍微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
「一不小心过头了……」
布流调匀呼吸以后,看着我说:
「那么,你认为那个笨蛋扪算做什么?」
「她应该会设法解决这次的事件吧。」
依布流的脾气,她不可能知情还默不吭声。
「材料齐全了。她绝对不会放对方逃走。」
「城太郎你打算怎么办?要随她去吗?」
「那可不成。」
虽然是情势所逼,但都已经介入这么深了,我可不打算半途而废。那种心里有疙瘩的感觉就免了。
被人这样瞧扁,岂能默不吭声。别小看人了。再加上永石的事也需要解决,我才不会照布流的意思行动。
「既然布流行动了,我也要尽我所能。」
「果然是这样。你的心情我懂,因为我也一样嘛。」
这时高科的表情稍微忧愁了起来。
「只不过,我不希望你太冒险。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不会有事啦。总不会闹得像之前那样严重吧?」
「答应我两件事。」
高科笔直看着我,竖起两根指头。
「一是觉得情况不对就要立刻逃走,千万不可以逞强。」
「你放心,我这个人很胆小,没有这种问题。」
「如果城太郎你真像你说的那样胆小的话,我就不会担心了。你这个人只莽撞了一半,而且又笨,所以我才担心。」
「你很过分耶。」
「二是带她回来见我,我绝对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就算是来硬的也要逼她跟我道歉和好。就算得拎着她的脖子也要拉她来喔。」
「好。」
我也一点都不打算就这样绝交。就算是赌气也要弄清楚她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
「我试试看,但不保证会成功就是了。」
「拜托了。那么,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有。」
我问了我在意的事情。
高科尽管对这个意外的问题戚到困惑,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4
我听高科讲完话以后,去了图书馆一趟。
明明就说不用了,高科却还是到门口目送我离开。她发出非常温顺的声音说了「小心喔」,让我记忆特别深刻。
我在图书馆用一个关键字查遍所有的书。
那个字当然就是「所罗门王的戒指」。
我要的书一下子就找到了。
另外我还找到了关连书籍,也透过图书馆设置的电脑上网找到资料。高科的建议也派上了用场。
调查完以后,我好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假如「所罗门王的戒指」真的就像书上所写的那样的话,这次事件就全部说得通了。学校发生的事件就不用说了,连之前的事件也一併解开真相。所有的事件从平濑的事件开始一条线串起。
然而现实中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这既不科学,也不符合常识。照常理来说,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之所以没办法表示意见,就是因为结果实在太不现实了。
虽然不能断定没有,却也不敢篤定有。
接下来书跟网路已经派不上用场,除了问知情的人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但布流目前连络不上,另一个似乎知情的永石跟我也没有接点,去跟重伤住院中的平濑见面又教人犹豫。
该怎么做?
我相当迷惘。离开图书馆时还是找不到答案。
我牵着脚踏车出了停车场,来到通往出入口的银杏大道。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人影。
看到前方并排的两人的脸那瞬间,我暗骂白己.怎么没想到要去连络他们呢?
似乎知情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站着等我出现的人是石上和秋月。两人都穿着学校制服,站在布满落叶的道路尽头。
两人都笔直看着我。
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走近两人,轻轻举起手。
「嗨,好久不见。」
话虽如此,不过才过了四天而已。
「秋月,你说的没错。书的确是知识的宝库。我到图书馆查资料以后,疑问大致解开了。谢谢你。」
秋月只是稍微动了动嘴角而已,表情不变。她正眼看着我开口了:
「请问您知道布流殿下去哪里了吗?」
她的用词非常客气,跟平常天差地远。
「今天她出门以后就失踪了。我们找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听说您出门,我们就匆匆忙忙追过去,却扑了空。请问您见到她了吗?」
「嗯,见到了。」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打算隐瞒他们。
「是在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在公园讲过话以后就分开了。话先说在前头,我并不晓得她去哪了。她没告诉我,而且就算我问了,她应该也不会回答才对。」
「您有头绪吗?」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去了。」
我的口气稍微变得冷淡。
秋月客套的口气令我在意。她在顾虑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有话想问就直说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气氛的变化,石上浮现微笑说:
「你别那么生气。目前一直找不到那个人的下落,我们也是真的很困扰。因为不能让那个人遭遇危险呀。」
「依那家伙的个性也知道那家伙打算干么吧?」
「是啊,那个人要了结一切。」
「对,那家伙正在找永石,而且是单枪匹马。这方面的事情。你们两个不是比我清楚吗?」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银杏叶飘落,掉在我们之间。
这两个人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布流。那天在速食店的对话,没有共通的背景知识就无法成立。
而且在学校那起事件发生前。高科不也说过他们在争论吗?
「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一问,秋月别过脸去,石上不再微笑。两人不回答。
我想就算再问下去,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事情只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继续发展下去。
既然这样,我也要照我的意思做。休想妨碍我。
「虽然我说我没有头绪,但我自有主意,接下来就剩付诸行动而已。」
我故意加强语气。
「想查就尽管查。要跟踪我也行。但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相对于石上面不改色,秋月的表情稍微僵硬起来。
「你们说你们不晓得布流的行踪吧?而且连人都连络不上。你们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那么做吗?你们大概猜得到那家伙为什么不肯告诉你们两个吗?答案很简单,因为那家伙还执着于日常。那家伙认为只要趁现在设法解决事情的话。就能恢復原本的生活。」
之前我问布流将来的打算时,她说一直这样就好。她说她最爱日常,能够一直过现在这种生活就好。
现在我懂了。那番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那样。
布流是真的很喜欢在学校的每一天。她喜欢这种到学校上无聊的课、跟朋友聊天打屁、东晃西晃以役回家的生活,要不然就不会想跟其他人加深交情。
她很清楚这点。才会拼命享受日常。
但这次的怪异事件撼动了布流所期望的现实。
世界渐渐朝着异常的方向扭曲,大概远超出我的想像。
为了修正这个扭曲,布流将采取行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恢復,至少要设法处置。
虽然事态正朝着难以想像的方向发展。但她并不是那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就放弃的家伙。这种事跟她廝混过半年就知道了。
那家伙正为了挽回自己喜欢的日常而努力,要填补世界的破洞——同时在心底怒吼着。
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懂这点呢?还是明知道却装作没发觉呢?不管怎样,现在我无意协助他们。
至少我想站在布流那边。
我看着石上。
他也不移开视线。我们就这样互瞪了一段时间。
先转开脸的人是石上,
「好吧。是我们输了,现在就暂且不问。」
「聪史,你怎么」
「没用的。既然他都说他不想讲了,就绝对问不出什么来。强制或命令并没有意义吧。」
「但是,既然布流殿下置身险境。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要设法」
秋月还要说下去,但石上伸手制止她。
「要是那么做,就会把他捲进我们的世界喔,你也不希望那样吧,再说那么做对他也无效。」
秋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低下头。
石上拍了拍秋月的肩膀,然后看着我。表情有些黯然。
「那,我们走了。还有很多事得做呢。只不过,我们是真的担心布流同学喔!」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如果你查到那个人的下落。而目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希望你连络我,拜托了。」
两个人转过身去,消失在银杏大道的尽头,身影显得非常落寞。
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当时我只能这么说。
可是我的心还是有一点痛,是因为隐约厌觉到对不起他们的关系吗,
我低下头来,摇了摇头。
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_就在我吐了一口气之后。
「啊,吓了我一跳。没想到<苍>之一族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的心脏差点就要蹦出来。我不自觉转头一看,只见身穿深红色洋装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她的长相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那个自称亚美的女孩子。此时她正站在步道上仰望着我。
她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在她来到这么近之前,我居然一直都没发觉,简直就像是突然当场冒出来的一样。
「要是没用『埃癸斯之盾』的话,就会被他们发现了。」(译注:希腊神话中宙斯与雅典娜各持一面的神盾。)
「你」
「对,我是亚美。久违了。」
亚美拎超裙摆一鞠躬。
「你之前好像捲入了那起事件,原来没事啊。直一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楣。」
我退后一步。她到底找我干么?
我第一次遇到这孩子,是上街要揪出跟踪狂那时。
当时她说了奇妙的话,而且
「我记得你那时候不是在公园举水石一起」
「哎呀,原来你看到了?眼力真好。」
亚美笑了,一点邪气也没有,但这样反而诡异。
在摩天大楼附近的公园被混混攻击时,这孩子举水石一起看着我跟布流,应该说是看着鸟攻击我们的样子。
依情况来看,她应该知道某种程度的内情,就算晓得戒指的能力也不奇怪。但亚美再怎么说都是小孩子。年纪再大也顶多十岁,成熟的言行举止非常不自然。
我大胆问她:
「你知道吗?水石以及『所罗门王的戒指』的事。」
「哎呀,连『所罗门王的戒指』都晓得了吗?直觉真准。既然你已经调查得这么深入了,果然不能再放着不管。」
亚美摇摇手指。
「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自觉,其实你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喔,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不过这是事实。只不过,要是再放任你捣乱下去,事情会很麻烦,所以我要你现在就罢手。我要你成为我的奴隶。」
只见亚美往前伸出右手,戴着白子套的掌心捧着绿色粉末。
我记得那是
「来,忘记一切,乖乖服从我。」
话一说完,亚马就把粉末往我身上扔。
粉末散开,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