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一愣:“也没有……”
“怎么没有?”孟昀说,“又搞电力又扶贫,还当志愿者,很厉害了好吗?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的,每次都忘。”孟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起来,“你做这些是不是会很有成就感啊?”
她问得认真,陈樾也认真思索了,答道:“其实没想那么多,更像是当工作来做的,就……把手头该做的事情一件件做完,这样而已。”
孟昀托着腮,蹙眉道:“有些也不是你分内的事啊?”
陈樾说:“也没想太复杂,反正喜欢这边简单的生活方式。再说,以前受过别人帮助,算是尽量还一点回去。”
孟昀怅然道:“也是,像你这样,做的事情很正确的时候就不会迷茫,不像我。”
她望着西方微红的天空,侧脸落寞。
陈樾看她半晌,说:“我不觉得你做了什么不正确的事情。”
孟昀扭头与他对视。
他不自觉就垂了眼,可他想让她感受到他说的每句都是真的,于是直视她眼神,说:“除开法律跟社会公序,一个人做什么选择,都谈不上对错。可以说想不想,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但跟正不正确没关系。不想考研,不想当公务员,不想进写字楼,想作曲,想出名,想成功,谈恋爱,分手,谈恋爱,这又有什么说得上不正确的?”
孟昀愣住,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妈妈说她是错的,何嘉树也说她是错的。她低头抱住双腿,眼里浮起一丝水雾,很快被山风吹散,没叫他看见。
她偷偷吸一口气,目光移向身旁的他,他望着天边,晚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侧脸清俊而平静。她的心也就跟着平静了。
这个人啊,还是少年初见时那简单模样。
孟昀忽就一笑,说:“陈樾,在这里遇见你真好。”
陈樾心中微动。
她冲他笑:“你这辈子都没跟我讲过这么长的话。以后跟我多讲一点,好不好?”
陈樾没做声。
她说:“诶——”
陈樾说:“听见了。”
孟昀还要说什么,他轻抬了下巴,说:“你看。”
孟昀看过去,西边的天空晚霞似火,如泼般晕染在深蓝的天空中。梯田一层接一层倒映着金灿灿的姹紫嫣红的晚霞。静谧的天空沉浸水里,浓墨重彩的光线糅杂其中。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趴去栏杆边眺望,她被裹进绚烂天地中,心底感慨万千而又寂静无声。
陈樾也起了身,插兜立在她身侧。梯田上的风景随着光线千变万化,他看着她在霞光中清丽的侧脸。
没有迷茫吗?
不是的。
孟昀,你的再次出现,让我迷茫了。
第22章
窗外夜已深。
阁楼里亮着灯, 光线昏黄。落地扇呼呼转动着,孟昀怀抱吉他坐在桌旁,手机拿书本支撑着横立在桌上。她调整一会儿, 找到合适的取景框,手机屏幕里她没有露脸, 放松地拨弄着吉他。她手指弹出几段和弦,在夜里轻轻唱起了歌。
陈樾洗完澡出浴室,听见她阁楼落下歌声, 心情不错的样子。原想在台阶上多站半刻, 云朵从堂屋里探出猫脑袋,他担心猫叫, 大步走过天井迈进门槛, 弯腰将猫儿捞起来抱怀里,关上堂屋门又关了灯,上了阁楼。
陈樾把云朵放在床边的小软垫子上, 上床睡觉。他在黑暗中平躺了会儿,手机屏幕亮起, 来提示了。他塞了耳机,果然是她的账号更新了。
他认真听完,给她评论:“旋律很好听,适合夏天, 听着像加了点民族风,很新颖。”本来想多写一点, 云朵见他在玩手机,一下跳到床上往他肩膀上躺。陈樾把它揪下去, 它又爬上来, 往复几次, 竟还冲他龇牙炸毛,拿猫爪挠他。陈樾只好收了手机,把它丢去床尾,它这才不闹了。
隔着一方天井,孟昀看见“阳光照在核桃树上”的新评论,微微一愣,她自己又听了一遍,发现这曲短歌真有淡淡的民族味儿,这倒是个有趣的创作方向,她不禁笑了,心情不错地把吉他放好准备睡觉,脑子里又忽然想起陈樾和李桐说的“音乐”“精神”“创造”“新东西”。音乐于她是一条与自己内心交流的渠道。她怎么没早些想到呢?
很快,孟昀再次研究出了新教学方案。
她开始专注于教谱子,运用和声重新演绎歌曲。那天上课,她把《纳西篝火阿里里》改成二声部的合唱,女生唱主旋律,男生唱和声。男女声部分离而又统一,加上同学们手拍桌子打节奏,改编出来的和声效果很棒,学生们能感受到美妙和新意,唱得很开心。一首合唱学完,课堂还剩十多分钟。
孟昀说:“以后我们除了学合唱,每节课还会拿出一点时间多学个新东西。”
杨临钊在台下喊:“老师你一节课搞两个新发明噶?”
她白他一下,在黑板上写了个单词:“rap”
刘思城喊:“拉普!”
孟昀笑:“可以这么讲。rap的诀窍呢,就是把心里想说的,不管是渴望的,开心的,还是愤恨的,讨厌的,全部说出来,唱出来。不需要多高大上,随便瞎唱都可以。”
学生们不懂了,歌怎么能瞎唱呢?
“我做个示范。”孟昀拿手在讲台上打节奏,啪,啪,啪,啪——
拍着拍着,她即兴念唱:“最近我过得不太开心,初一那帮破小孩都不随我的意,这边讲小话,那边笑嘻嘻,还有个叫杨临钊的他说要我的命。”
哄堂大笑。
杨临钊笑得抱住脑袋埋在桌上。连龙小山都笑起来了。
节奏仍在打:“破小孩啊破小孩一群破小孩,又说讨厌我又追我去路西,我乖乖跟着你们回来真是没出息,现在看到你们又还是一肚子气。”
孟昀收了拍,说:“这就是rap,只要有节奏,每个人都能唱。”
教室里议论纷纷。西谷问:“哪样都能拿来唱,坏事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