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涧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容涧。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有着悔恨,有着心酸,有痛苦还有歉疚。
他的生命在无数病痛的折磨中已经走到尽头,床边站着自己的儿子,只剩下儿子。
这一辈子,可曾后悔?
他想大笑,可笑不出。
“小涧,爸爸要走了”
不到七岁的容涧,那微弱的恨意很快转化成害怕,仍天真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虚弱地笑了笑,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发,却无法抬起手。
“你不是说,你要当全世界的游戏冠军吗?那个时候,爸爸就会回来接你”
“那妈妈呢?她不会再哭了吗?”
“不会的。”
“那好,小涧一定会拿到冠军的!”
可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
那一天也下着大雪,他被长发女子带到附近的孤儿院,他乖乖地蹲在墙角,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依旧傻傻地等待她来接自己。
小小的容涧在孤儿院的窗户下,一等就是七年,却谁也没来接他,他几乎已经淡忘了父母的面容。
陪伴他的,只有一台破旧的游戏机。
“你的父母是骗子!”有小伙伴嘲笑他。
“不是的!”容涧红着眼睛,他已经长高了,又会打架,他把那些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即使浑身是伤,他仍然固执地蹲在门口,对自己说:“等我成为世界冠军,他们就会回来接我的”
“他们不是不要我”
直到十四岁的一天,有个美丽的长发女人出现在他面前,领养了他。
容涧沉默地看着对方,手臂却死死抱住门口的柱子,他不要被人领养,他要留在这里,等爸爸妈妈来接他。
生怕走了以后,他们回来就找不到自己了。
长发女人笑得清浅,她有两枚酒窝,总是温柔地注视容涧,即使他冷眼相对。
女子一连来了三次,终于说服容涧暂时寄居在她家里——虽然她一个单身女子,也并不富裕。
但是至少,容涧终于又有个“家”了。
56、第五十六章 大冲击! ...
养母对他非常好。
母子有间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个单身母亲带着这么大的孩子,自然没少受邻居指指点点,不过容涧从来没见女人伤怀过。
她在一家制奶场工作,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带上一小瓶牛奶给他。
“十几岁的男孩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多喝牛奶。”
女人笑得温柔如水,就像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从肩头垂落。
小容涧还没锻炼出坚实的厚脸皮,也从不说谢谢,只是冷淡地朝牛奶瓶投去一瞥。
等到晚上养母睡下了,他才偷偷跑过去喝掉,用舌头把奶渍舔得一干二净,把空瓶子放回原位。
第二天养母来取走玻璃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容涧总是不屑地望向一边,声称:“是野猫喝的”
——那个时候,既单纯又傻气,还以为女人不知道。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游戏天赋的展露。
那会儿,容涧就已经是附近一带有名的“街机王”了,什么都能玩,而且都玩得相当不错。
甚至有富家孩子请他去当枪手,运气好的话,能赢个几毛钱几块钱,到黑游戏室痛快地玩一通。
为了游戏耽误学习,是天下父母最深恶痛绝的事情。
养母平日对他百依百顺,但是对此依旧如其他人一样,很是不喜。
对于容涧那“世界冠军”的理想,她只是摇头叹气,不愿打击他的自尊,才没说什么更直接的话,仅委婉地希望他把心思放在功课上,以后考大学,找份像样的正经工作。
——打游戏都是街头混混不务正业干的事儿,这是人们的共识。
可是养母并不是一个狠厉的女子,她甚至太柔弱,又太心软,从不舍得骂儿子一句,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更别提打人。
小容涧依旧那般冷淡,不过他每天起床都会叠好被子,下午准时回家,乖乖坐在饭桌前;每天都踮着脚刷碗;每次费尽心机剩下一分钱,偷偷藏在女人的枕头下面。
在平淡漫长的日子里,容涧心里早已认可了新的妈妈,依赖上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