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的酒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才是缓缓的清醒过来,她慢慢的从被向来睡觉就不老实的她踹得七零八落洒落在床底的绸被和许是被她用劲儿太大摔到地上,碎成一块块碎片的玉枕,以她躺着的位置为中心,方圆几里地一片狼藉的床榻间爬了起来。
脑子重得就跟灌了铅似的,还头痛欲裂,连带着胃里的一阵翻涌,险些就要一张嘴把肚子里昨晚吃下的全都吐出来了。
反正锦瑟现在是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她翻身下了床,抬起有些许微打颤的双腿往厢房外走着,一拉开雕花大门,迎面便是吹来一股沁人的凉风,有些微温润潮湿,接着锦瑟的鼻子一动,便是轻而易举的嗅到了雨水特有的腥味儿,“嗯?下过雨了?”
“唯!”旁边有一修剪着院子花草的婢子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循声,扭过头来,一抬眼,便是瞧见了锦瑟的那张睡眼朦胧的脸,咧嘴一笑,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子,起身,走到锦瑟身旁去,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一礼后,开口回答。
锦瑟被吓了一跳,肩头猛地颤了颤,刚想呵斥一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不过在转过头去之后,瞧见了婢子的脸,便强行又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顿了顿,改口,“漫漫,你属贼啊?走路没声儿,吓死我了。”
此婢子名叫路漫漫,是锦瑟来了西宫以后,刘佛陵派遣来照料她一应饮食起居的婢子,从二品御侍,在锦瑟到西宫住下之前一直都是在建章宫伺候。
暑热时,也会跟着刘佛陵到清凉殿避暑,可以说是非常高阶级的女官,就是长得一张小圆脸,看着年纪和锦瑟差不了多少,但事实上已经是快三十岁的女人了。
再熬个几年,便可离开这宫城,到外头家去了。
行事沉稳得体,总是锦瑟顾虑不到的事,她都照顾到了,平日里锦瑟这天禄阁缺了个什么,她也都还记着想着,得空儿便去给她添上。
可也不知为何,此婢子许是从前一直都在刘佛陵身侧待着,看着连高彌对她的态度也是柔和得不得了,向来也是个得宠的主儿,难免有些孤傲吧!
她对别的婢子,仆们,总是爱搭不理的,哪怕是高彌来寻,也是一副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偏是对锦瑟,许是因为刘佛陵交代过了,所以不算冰冷,但也谈不上热络就是了,但偶尔也还是会对锦瑟露出些许笑意,比起旁人,那是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而且路漫漫此人也不知为何,似乎尤其讨厌娜宁飞羽殿的跳珠,一看见她便是凶巴巴的一副模样,有时候哪怕是锦瑟在场,也控制不了她对跳珠的不客气。
不过想来也是,路漫漫这妞儿连椒房殿内的舜英舜华都未曾放在眼中,更别提别的了,但锦瑟却有种感觉,路漫漫是在针对某些人,至于是谁,她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她与刘佛陵说起过路漫漫的奇怪,刘佛陵却也只是一笑,还笑得特别的轻快,笑到最后,竟满意的点着头道:“是这样呀!如此我便能安心了,漫漫这样做得很好啊!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一句话,莫名其妙直接的给锦瑟整懵圈了,如今仔细想来,那些民间流言蜚语,不全是假的呀!
关于霍光,霍静好,刘佛陵三人之间的恩怨........
说到底这些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锦瑟觉得,为自保,她最好以后离这三个都远点,只要他们没踩到她的地界来,她便不管他们如何窝里斗,她可决不能掺合进去!
“阿穆儿公主,您都敢偷溜到外头去和几个大男人一块儿喝花酒了,如何就能怕上我了,您可是有着比天还大的胆子啊!”
“我这不是.......”锦瑟刚想给路漫漫回话,便是想起了她说的那句“喝花酒”,眼角狠狠地一抽搐,扭头,额前滑下一滴冷汗,“你.....你怎么知道我去喝酒的?不对应该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几个男人去喝的?”
路漫漫唇角微勾,故意把声音拉长了许多许多,“阿穆儿公主啊~”无奈的摇着头,“姎如何能不知道呢?您昨晚回来的时候,可是一身的酒气啊!哪怕隔了一个太常街,恐怕也无人闻不出来吧!而且公主又不是不了解自己一喝完酒就办的那些事儿,瞒不了的,莫速已经尽力了,公主可是莫要责备他呀!”
锦瑟才不会责备她的安归哥哥,她深知安归楼兰王的身份,她不过一个精绝公主,哪能逾越,更何况她对安归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份愧疚在那里,她是不敢怪他什么的。
但这些事儿路漫漫自是不可能清楚的,锦瑟也不可能原原本本的说与她听,毕竟她们的关系也还没好到那个地步,什么事都能说出来,路漫漫到底是刘佛陵的人,说不定还是派来监视她的,否则刘佛陵何必忍痛割爱呢?
锦瑟可是从很多地方都听说了,这个路漫漫从前可以说是刘佛陵在后宫的左膀右臂,后院儿的一应事物,哪怕是椒房殿娘娘来了,也都是先禀告于路漫漫知晓,而后路漫漫整理一下思绪,再去回刘佛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