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都听夫人的。”悬流难得这样听话,抬手,轻轻抚着陆长风已经鼓起很大的肚皮,隔着衣裙感受着孩子的动静,乐得像个孩子,“没想到啊!我居然也有老来得子的好事,真是祖上积德。”
悬氏一脉在长安里是有名的人丁稀薄,这一辈儿除了悬流以外仅剩嫁去了晋阳淳于氏的小妹悬晴?,再往上顶多就多了个叔叔,比起京师其余氏族,一大帮子人,宅子里整年整年热热闹闹的,欢腾不已,他们如何能不算稀薄?
不过悬流还算争气,与陆长风结为连理算一算大概也有快四十几年了,膝下已经有悬摇席,悬清坛二子,如今若是再天上个女娃娃,那何止是祖上积德,简直就是老天恩泽无度了!
悬流每日必要听一听陆长风的肚子,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说说话,否则连觉都会睡不着,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陆长风听着悬流的感概,心中也是跟倒了一大罐蜜糖下来似的,甜滋滋的,勾着嘴角,不再是平常那样浅淡的笑容,而是露出几颗小牙,合不拢嘴了,抬手,拍了拍,摸还觉得不够,俯身将耳朵贴在自己肚子上仔细听着里头动静的悬流,“瞧你!让下面的人看着,像什么话嘛!好了,赶紧的,咱们回去用膳吧!你不饿,孩子也饿了。”
“夫人,你还未用膳?!”悬流闻言,嘴角笑容荡然无存,猛地起身,视线绕过挡在面前的陆长风,看向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婢子,眉头紧锁,语气里已有了微怒,“你们是如何照料夫人的?怎么夫人到现在还未用晚膳?”
陆长风和旁的人一样,都从娘家带了一个陪嫁的丫头过来,名叫喜月,额前有一块拇指大小月牙形状的青记,“喜月”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此时,喜月听见悬流的质问,赶忙带着身后婢子一起跪下,双臂伸直在身前画了半个圈,叩头在地,神色却并无半点因为悬流而慌乱,云淡风轻,就好像悬流只是她问“吃了吗?”而已。
“家主,前些日子大夫前来看诊过夫人,说夫人有些吃撑了,千叮咛万嘱咐过我们也不要真的什么都给夫人吃,吃得多也并非是什么好事,每餐的时辰最好固定,现在便是最好消化的时辰,所以不打紧,家主不必过于担心。”
“又是其常那小子!”悬流一听喜月说的这些话,就知道来看诊的大夫一定就是长安城里有名的风流医师驷其常,“以后不许找他来看,他这人我太了解了,只要不是出人命的事儿,他就从来不会看重,更不会真的好好诊治。”
“外子,阿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旁的人也就这样,对我他怎敢如此怠慢?好了,你也别太紧张了,阿常说得对,你呀!太紧张,这样可不好,我好歹也生下了摇席和坛儿的,这方面,我熟悉着呢!也就那么一回事儿而已。”
陆长风按住悬流的一只手,“放心吧!该怎么做,不用阿常,我也大概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好了,累了一天回来,赶紧陪我去用晚膳。”
“好好好~听你的。”
自从陆长风有了身孕以来,悬流对她的所有要求,不是“好”就是“的勒”,再没有别的回答了。
高繡看高之嗣不顺眼,这在高府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上到高家现任家主高尔汝,下到一个管马的小厮,根本没有人不知道。
但当归百川背着高之嗣血淋淋,气息微弱,瘫软得可以说已经是毫无动静的身躯回来时,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御马出府,直奔距离高府最近的求安堂而去的却是高繡。
驷其常刚从外出诊回来,背着沉重的药箱,走路一颠一颠的,快不了,因为肩上还背着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刚从山上采下来的药材。
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半道儿上就会被人拉去看诊,带的药材也不多,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是从陵县脱身。回到长安城内。
原本以为总算可以休憩一下了,没想到前脚刚跨进医馆的门槛,后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来,就被马匹嘶吼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拦住了接下去的所有动作。
看到高繡的那一瞬间,驷其常哭出来的心都有了,几乎想扭头就跑了。
可惜,医德,让他没法做出那种事。
这该死的医德!
“你快点啊!”高繡一路上骑着马,撞翻了好几个铺子,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到高府门前,立刻扯住驷其常的袖袍,就往堂内拽去,衣服都快被扯掉了,也不住手。
“哎呀!你别拉我了,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脚,我自己会走的,你松开呀!我衣服都快被你扯烂了,松手啊!”
驷其常忍无可忍,一把甩开高繡拽着自己衣服的手,退开几步,走到一边去,整了整被扯得从肩膀滑到差不多胸口位置的领口,脸气成了猪肝色。
高繡却不以为然,“驷其常,人命关天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弟弟都快死了,我哪里还有空闲管你这破衣服啊!你赶紧给我过来!”
“弟弟?现在知道他是你弟弟了?”
驷其常和高繡也算是相熟甚久了,主要也是因为高繡这丫头实在是太容易受伤了,三天两头,大病小病,居然全让她给碰上了。
这也就算了,和高之嗣打架,打得浑身都是伤,也没少为了这个来找他,所以他是,最清楚高繡对高之嗣这个弟弟到底有多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