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格儿,珍格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朕以后该怎么办啊?”一路上光绪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口气也没敢歇过,因为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亲身尝过自己皇额娘冷血无情的铁手腕,更要命的是,珍格儿的性子又不是那种会对别人轻易服软的,他是真怕她会吃亏啊!
好在小德子还算清醒,赶紧上前两步,及时伸手,勉强将失控一个劲儿地只顾着往前冲,却没停下来仔细想想到了地方,面对老太后要怎么既不惹恼她老人家,又能顺利把珍主子救出来的办法,到底年轻,又是刚学会处理朝政不久,虽是天子,还比别的人要莽撞些的光绪给拦下了。
“小德子你做什么?快放开朕啊!你没听刚才那宫女说的吗?皇后一向不喜珍格儿,总不承认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非说是珍格儿教唆朕不理她的,如今她带着太后入了景仁宫,绝不会是姐姐妹妹,婆媳间的喝茶叙旧,我要快去救珍格儿,绝不能让她跟皇额娘起了冲突,否则.....否则......以后怎么还能有好日子过啊!”
小德子不理,依旧抓着光绪龙袍袖口不放,避开身后的一众跑得气喘吁吁,渐渐赶上来的宫人们,还有最开始,不知是否受了珍嫔所托来通传的宫女,拉着脸都急红了,大喊着:“狗奴才,朕平常念你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如此大胆了吗?放肆!放肆!”的同时,甩着手,死活想要挣开他的钳制的光绪,到前头宫墙的拐角处,一个僻静的角落,语重心长的开始分析,“万岁爷,你先冷静下来,此事现在还情况不明,咱们不能单凭一个小小宫女的一面之词就气势冲冲的过去搅和太后,皇后的事啊!万一只是太后一时兴起,百无聊赖,想找两个儿媳妇说说话,那到时万岁爷的冲动定又会被老太后拿来说事,亲征还未稳固啊!再说了,即便皇后真的有意找珍主子麻烦,那万岁爷你以为你去了就能阻止了?这么猛冲猛撞,只会越发激怒太后,只会让太后越发相信宫里红颜祸水的谣传,堂堂大清天子居然为了一个妃嫔失去理智到如此程度,到时候,珍主子在这宫里的形势岂不更岌岌可危?”
早年光绪一直被太后慈禧打压,一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比如小的时候不愿意去上学堂,就被关小黑屋,整整三天三夜,没吃过一粒饭,喝过一口水,等到他服软,愿意去上了,又因为功课做得不好,被太傅告诉给了太后,打骂自是少不了的,然后又是关禁闭,抄书,不抄完不给饭吃,还小的时候,他也曾因为这过于严苛的管理,整天伴在身侧,光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就让人感觉凶巴巴的养母,吵着闹着要回家过,自然是每一次成功,再后来,也就麻木了,不再想了。
太后嫌弃他蠢笨,背个三字经背了五六天都只勉强背会了三四页,字也还是写得歪歪扭扭,别说大气,跟蚯蚓似的,意思都不能让旁人看懂,慢慢就对他失望透顶,鲜少再来督促他的功课,太后的不关心,放纵,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让他的日子好过多了,背不会书,也不会没饭吃,但也有坏处,那时候没有皇帝,他这个说是即位,但由于年龄较小,除了摆在那里顶个皇上的称号给人看,什么也做不了,太后算是整个紫荆城的主子了,但凡是她不喜欢的东西,自然宫里上下也没一个会不要命的去理会,每每晚膳送过来的饭菜,都是馊的,难以下咽,没办法,他就只能在早膳和午膳时多吃点了,可后来,连这俩送来的不是有股怪味,明显是昨夜吃剩下的,就是都发霉了,捏着鼻子也根本不能吃,可他饿啊!忍了几天,饿得不行了,只能不管什么都吃下去了,难吃也好过就这么饿死吧!积攒已久的肾病也是这么来的,太医说是由于常年饮食不当的关系,自然了,成天吃些拿去喂猪的饲料都比之干净的食物,没被毒死,就要感谢菩萨保佑了。
但纵使有如此诸多的不满,光绪还是不敢真的起身反抗太后,说句不好意思的,可能是小时候被打骂的阴影实在是太深刻了,现在他只要见到太后那双铜铃一般的浑浊锐利双眼瞪着自己,就会莫名的开始两腿发软,太后有时候稍微说话声大一点,他就会回想起五岁那年被掐住脖子,命悬一线时,清晰在耳边响起的如阎王爷召唤一般低沉又阴冷的声音,前者会与后者严丝合缝的重合起来,将他吓得寒毛倒竖,后背立刻渗出两层冷汗,手心都是湿嗒嗒的,大气也不敢再出。
所以小德子的话,对光绪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像刚刚才逃过大劫的人一样,大喘着气,手边抖边拍着胸口,“是啊是啊!小德子你说得对,朕......朕这么做确实太过不妥了,确实........”半响,又再次皱眉,看着拼命跑了几里路,已经近在咫尺,都能远远看到伫立在远处,看着倒是格外风平浪静的宫宇楼阁,咬牙,难以抉择,“可是.......可是........珍格儿哪是皇额娘的对手,如今还加上了皇后,朕........朕不能懦弱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啊!”
小德子摆手,“万岁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不去救珍主子,而是别这么激动。”说着抬手顺了顺起伏有些急促的光绪的胸口,“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当作是忙完公务来后宫溜达溜达,看看妃子,别摆出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太后瞧见。”
“好,朕知道了,朕会镇定下来的,我们先走,离景仁宫还有一段路,边走边冷静,朕不想让珍格儿为朕受太多的苦楚,朕更不想让小时候那些事,如今在珍格儿的身上,重演。”
光绪说得坚定,而且脚步也确实比方才平稳了些,虽然脚步前后走动还是快了些,但至少不再跑了,小德子见状,欣慰地一笑,赶紧松开还拽着龙袍的手,要知道一个太监这样抓着皇上,可是以下犯上,犯了忌讳的,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没办法,总不能看着自己伺候了这么久,似主仆,也似深宫中同样无依无靠,靠着意志活下去互相取暖的家人,就这么去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