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或许是看得太投入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拉开门, 看着华卿站在外面, 眼睛亮了一下,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可以摇起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华卿。
华卿笑道:“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那你先进来吧。”少年将房间的门拉得更开了些,邀请华卿进去。
他的房间应该是有人精心准备的,各种摆设什么的比华卿他们那儿要精致许多,墙上还挂了几幅山水画, 床边有一长案,案放这个青铜香炉, 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升起,也不知是里面燃的是何种香料, 味道倒是不错。
华卿目光从案上扫过,见那上面放了几本话本, 什么《幻海蝶仙鸳鸯情》、《天鼠门传奇》、《大破阴阳阵》, 还挺多的, 便随口问他:“在看书呢?”
少年摸了摸脖子, 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上元派的秦庄刚才给我送了两本话本过来。”
华卿了然,秦庄啊秦庄,你说说你一天不挑事你是哪儿也不舒服啊。
少年继续说道:“我就随便看了几本, 还挺有意思的,就是这些书不知道是同一个系列还是怎么回事,反派都叫一个名字,这是人间界写话本的的规矩吗?这个华卿可太厉害了。”
一般一般,完全当不得你这番夸奖。
少年啧了一声,“我看的这几本书,里面的华卿长老都是出自天黍门的,但有的上面是老鼠的鼠,这是错别字吗?作者在出书之前不检查一下的吗?还有那位华卿长老的三个徒弟可太惨了,我刚才看风铃儿被推倒玄冰池里,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华卿随口嗯了一声,心想着天鼠门竟然还在?回去得跟掌门说一说,说不定又有哪个作者要倒霉。
少年又叹气:“还有她的大徒弟林玉,我看这本大破阴阳阵,里面华卿好像对林玉有那么点意思,可惜林玉宁死不从,最后被逐出了师门,我还没看到后面,不过按照前两本的套路来说,林玉的结局应该不至于太差。”
说起来那位华卿长老与眼前这人都一样,总喜欢用一副年迈的面孔示人,少年想着,可能修仙界的女修多自己的外貌并不在意,倒是比他们仙界的女修更能看得开。
华卿:“……”
大破阴阳阵的作者是哪个?站出来,我打不死你!
从前华卿觉得名声这个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现在听到这个少年的反馈,她终于意识这个东西扯得太过,影响终归是不太好。
等九和山的事了之后,她得去人间界一趟,与这些个作者好好聊一聊。
至于眼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与少年说什么话,难道要与少年说,我就是华卿?
这话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委实有些说不出口啊。
少年还在说:“我在天上的时候就对人间界的话本很是向往,下来这么长时间一直待在修仙界,倒是忘了人间界还有这等好东西,我还听说人间界的折子戏也不错,等我有机会也要去看一看,但愿我爹别那么快找到我。”
华卿耐心听着少年说他接下来的打算,等他说完了,好奇问他:“你们仙界没人写话本吗?”
少年皱起眉头,点了点头,对华卿道:“有倒是有的,只是写的忒难看,全是些歌功颂德我爹的,肉麻死了,我看一眼都能把我昨天晚上吃的饭全部给吐出去了,鸡皮疙瘩还得掉一地。”
华卿挑了挑眉,问:“歌功颂德?你爹?”
少年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弥补说:“我是、我是说歌功颂爹,不是,我是说歌功颂德……帝君,对对,是帝君。”
少年很快为自己的失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对华卿解释说:“主要今日吃了太多的糕点,一直我爹担心我爹会突然出现,刚才嘴一快,就给说错了。”
华卿点头,也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不过她到底是把少年的这话给放在了心上。
她又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我也不太记得了,”少年挠了挠头,他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没有意识的,也没有任何记忆,更不知道时光的流逝。
后来,他从优钵罗境中出来,身体才开始慢慢长起来,因他天赋不错,所以很早就入了第三重入长画,而且说不好他的年纪比面前的人还要大出一些。
华卿没有问出答案也不着急,笑着又问他:“你的病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中了毒,就之前一直在优钵罗境中温养着,”少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现在病都已经好了,就我爹他小题大做的,什么东西都不让我吃,你不知道我在天上有惨,虽然说我已经辟谷了,但谁还没有点爱好啊,哎……”
少年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仙界的叔叔们都叮嘱过他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现在全部被他给抛在了脑后,在华卿的面前,他恨不得是自己肚子里的话全部都吐出来。
等他发完了牢骚,华卿将今天傍晚在糕点铺子买来的几样糕点从灵物袋拿了出来,问少年:“那我这儿还有些糕点,要吃吗?”
少年连连点头,欢欢喜喜地将华卿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华卿唇角含笑,她渐渐确定这个孩子,多半就是那时候被他带走的那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眼间,他已经这么大了,其实也不算是转眼间,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看了他一会儿,说:“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少年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华卿的身影渐渐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了,少年猛地抬起手拍了拍脑袋,自己这回怎么又忘记问她的名字了,这脑子不会是吃甜食吃多了给吃坏了吧。
华卿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发现孟怀止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垂着眸子问她:“师父刚才干什么去了?”
华卿心想我这到底是收了个徒弟,还是多了爹,怎么什么事还得给跟他禀报一声,然嘴快了一步,对他说:“出去走了走。”
孟怀止嗯了一声,对她说;“那早点休息吧。”
华卿一头雾水地回了房间里,她这个徒弟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夜半子时,万籁俱寂,一缕雪白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映照床边的长案上。
孟怀止突然出现在少年的房间内,看着长案上的话本摇了摇头,上前了一步,看着床上熟睡中的少年,抬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挥,少年立刻睡得更沉了。
孟怀止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华卿今日买下的那些糕点果然都在他这儿,少年两只小手把袋子拽得紧紧的,他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糕点从少年怀里拽了出来。
这孩子身上的毒虽然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但是入口的东西还是需要谨慎一些,他自己还总不放在心上,幸好在九和山遇到他了,不然这孩子不一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孟怀止有些无奈,他坐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与他说说华卿的事,忽然听见房间外面有响动,孟怀止起身解了少年身上昏睡决,从房间中消失。
昏睡决刚一解开,少年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一个女人嗖的一下从他的身边就钻进了房间里,少年立刻清醒过来,并且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来自荐枕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