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本想问一下蓝女士是如何得知苏寒山电话号码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就明白了——苏寒山的号六年都没变过,而蓝女士又擅长收东西,所以六年前苏寒山作为爸爸的主治医师,把号码留给蓝女士,蓝女士便收记至今。
六年了,蓝女士也没想过要打扰苏医生,没想到一打扰就唱了出大戏。
“苏老师,我们一家一直都很感激你。”
这句话发自内心,当年爸爸染上怪病,肺部出现病变,三分之一的肺都被真菌啃没了,跑了多少家医院都没用,大家束手无策,不知道是什么病,直到送至北雅,才找出病因——马尔尼菲蓝状菌感染。
苏寒山却摇摇头,“那不是我的功劳。我那时候年轻,有主任指导,还有检验科同事指明方向,我只做了我该做的。”
陶然笑了笑。
爸爸最后能治愈,是危重症医学科整个科室的功劳,是检验、护理所有参与治疗的医护人员的功劳,她和妈妈都很感激,但那个深春,却是他——那个尚带着少年气的年轻医生用他宛若春风拂面的温柔和温暖,给了绝望的她希望。
风往尘香,也吹开了豆蔻少女的花季情怀。
那年她高三,马上就要高考,爸爸身患怪病,妈妈瞒着她带爸爸北上求医,可这么大的事哪里能瞒住?她也无心学习,说她任性也好,感情用事也好,她想的是,高考她可以来年再考,但爸爸只有一个,她无论如何都要陪在爸爸身边,于是毅然买了票和爸妈同班火车,到地儿了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那时候虽然生气,但生完气就抱着她痛哭。
她知道,妈妈其实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拥抱。
在北雅前几天仍然查不出病因,看着爸爸瘦如骷髅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恶化的病情,一日比一日痛苦的模样,她和妈妈真的绝望了,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妈妈也不敢,她们都知道只要一个人崩溃,那一家三口的意志都会轰然倒塌,所以她只能一遍遍鼓励妈妈。
那天是爸爸病情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几天的治疗毫无效果,喉咙舌头全部溃烂,喝水都痛苦,不喝水更痛苦,后来更是凶险到进了抢救室。
经过医生的努力,爸爸总算抢救回来了,但人却毫无生命气息,好像随时都会被死神抢走。这次抢救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她还稚嫩的肩膀再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一个人躲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