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虽多了罗晨曦母子三人,但因沈恒临时有事出门去了,他到底那么多同僚同科需要应酬,既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程夫人祖孙也都好了,家里气氛也恢复了,他自然也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是以仍开的两桌,不过改为了程夫人与路氏坐到沈九林程钦那一桌去,另一桌便只季善与罗晨曦、程大奶奶这两对儿姑嫂,再带了孩子们坐。
大家说说笑笑的吃了饭,下午季善有意逗程夫人和路氏开心,又让人支了牌桌子,请了两亲家打牌,正好罗晨曦与程大奶奶作陪,季善则坐在路氏身边给她支招。
至于孩子们,自有沈九林程钦和范妈妈李妈妈奶娘们照看,一时间厅里也满是欢声笑语,厅外也满是欢声笑语,与别家过年的气氛总算一般无二了。
到得半下午,随着赵穆的到来和沈恒的回来,家里越发热闹了。
赵穆先笑着问候了一回长辈们,又瞧着孩子们玩了一回,才与沈恒、程钦到了次间吃茶说话儿。
自然少不得再细细问候程钦一回,“程大哥如今有什么打算?是要继续待在五军都督府,还是另有想法?当初你进五军都督府,应当是靠的阜阳侯府和裴家的荫恩吧?如今你既不再是裴家的人,依我的浅见,怕是也不好待在五军都督府了。不然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你怕也难逃被溅一身的泥,有心人定会认为你们藕断丝连……当然,我就想着大家都是自己人,随口这么一说,具体还得看程大哥自己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和兄长肯定都支持你的,是吧兄长?”
沈恒笑着点点头:“当然,我自己的舅兄,我都不支持了,倒要支持谁去?不过今儿特意请师妹和妹夫过来,其实是大哥有话与妹夫说,也正是想与妹夫说一说他接下来的打算,不想妹夫就先提到了,那大哥也不用客气婉转了,直接说吧。”
程钦应了,正色看向了赵穆,“子桓兄,我昨晚已与子晟商量过了,想要往后追随七殿下,纵我文不成武不就,但也希望能为七殿下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不知你可否愿意替我引见?只要七殿下肯接受我的效忠,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至死不改的!”
赵穆不待他说完,已是满脸的笑,好容易等他说完了,立刻道:“我等的就是程大哥这句话!你不知道,我前日已经在想着,殿下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将程大哥这样文韬武略的人才收之麾下,肯定如虎添翼。只不过我想着程大哥连日肯定心情不佳,琐事也不知凡几,所以打算过些日子再探你的口风。”
“可我是个藏不住话的程大哥和兄长也知道,方才不就没忍住,还是先问了程大哥吗?不想大家竟想到了一块儿去,真是太好了!程大哥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你见殿下的,殿下知道了你愿意加入他麾下,也一定会很高兴。”
程钦让赵穆的热情弄得心里热乎乎的,笑道:“子桓兄实在言重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文不及妹夫,武不及你,可当不起你这‘如虎添翼’四个字,不过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只要殿下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顿了顿,眉头微皱,“就是……我到底是阜阳侯府和裴家出来的,哪怕我已经与他们决裂,身上裴家的烙印却是别说一年半载了,怕是三年五载都抹不去,殿下真肯用我吗?殿下跟前儿其他人,又容得下我吗?若子桓兄与妹夫坚持替我引见,会不会也连累到你们?我虽然很愿意效忠七殿下,却绝不愿因我而让你们受累分毫,所以,但有一丝一毫的顾虑,都请你们不要勉强,好吗?”
赵穆正色道:“殿下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程大哥尽可放心,不然我如何敢这般大包大揽,正是因为我太了解殿下了,有十足的把握。至于殿下跟前儿的其他人,林子大了肯定什么鸟儿都有,但只要殿下信任你,你也有真才实学,能真正替殿下分忧解劳,假以时日,不服你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少,直至都彻底接纳你。”
沈恒跟着道:“是啊大哥,殿下心胸宽广,你多接触两次,便会知道是真正值得你追随之人,你如今的选择没有错了。就像我当初一样,接触过殿下几次后,便明白‘士为知己者死’到底是什么感觉了。至于其他人,他们不服,大哥便让他们口服心服便是,大哥难不成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程钦到底生来尊贵,当了快三十年的人上人,骨子里上位者的自信与自傲岂是忽然之间就会消弭不见的?
让赵穆与沈恒这么一说,立时生出了几分豪气来,道:“只要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旁的人,我定会让他们都口服心服的,当爷这三十年都是吃白饭不成?爷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好吗!”
沈恒与赵穆便都笑起来,“程大哥这么想就对了,那今晚咱们好生喝几杯,为即将到来的并肩作战,也为我们大好的光明前程!”
“大哥是不该妄自菲薄啊,你的从四品佥事可不是天上掉的,光靠着家族的庇护,便能做到从四品的,满京城的勋贵子弟里,又有几个呢?我可听岳母说过,众勋贵之家都以你为教养各家儿子的榜样呢!”
三人又低语了一回,听得花厅里季善已经在招呼人收牌桌子,准备摆饭了,这才打住,笑着到了花厅里,问道:“谁赢了呢?”
得知是路氏和程夫人双双赢了,又都嚷嚷着要让二人请客,“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吧,也别吃太复杂的,就弄一只鹿来,大家烤着吃,再配些小菜小点的,晚上就吃火锅也就是了,正好明儿我们都没有应酬。”
罗晨曦也跟着起哄,“好啊好啊,那我们今晚上索性也不回去了,省得来回折腾。”
路氏与程夫人却是哭笑不得。
程夫人因笑骂道:“我拢共就赢了五百多钱,亲家母更少,不过二百多,结果却要招待你们又吃烤鹿肉又吃火锅的,那我们岂不是辛辛苦苦一下午,结果倒赔进去十几倍?你们当我们傻呢,不然我们把钱退给大姑奶奶和钦儿媳妇,另外我再各给你们一两,明儿便你们做东?”
罗晨曦立时讪笑,“我什么都没说,谁先嚷嚷的让两位伯母请客,两位伯母便找谁啊!”
倒是程大奶奶笑道:“我正有做东置一席,请母亲和沈伯父沈伯父并大家伙儿的想法呢,那就定在明日吧,也不用母亲破费了,这点小东道,我还是孝敬得起的。”
大家便都欢呼起来,“太好了,明儿有烤鹿肉和火锅吃了。”
又七嘴八舌的向程大奶奶道谢,整个花厅霎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到得次日,果然又是烤肉又吃火锅的,还特意打发人去把孟竞一家请了来,直热闹到天黑,才兴尽而散了。
之后几日,季善都陪着程夫人,有意哄她开心,加之有程大奶奶和范妈妈在一旁凑趣,路氏又实在是个爽朗的,有她在的地方,便从来不愁冷场。
程夫人的情绪渐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元宵节也已近在眼前了。
这日上午,季善正与程大奶奶商量元宵节赏灯的事,她如今有身孕了,程夫人祖孙与沈九林路氏又老的老,小的小,如何好去灯市上挤来挤去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岂非后悔也迟了?
姑嫂两个遂在商量后,决定索性在家里办个小型的灯会,自家人赏玩算了。
程大奶奶主持中馈惯了的人,便是个小小的家常灯会,也布置得井井有条,让季善几乎不用费任何心力的同时,话还说得无比的好听,“我是想着妹妹如今怀着身孕,难免精力不济,所以就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妹妹觉着怎么样?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或是觉得哪里不妥的?也好及时调整。不过妹妹自来聪明能干,我这根本就是在班门弄斧吧?”
季善忙笑道:“大嫂已经想得这般周全了,我哪还有用武之地?我也没那个本事啊,之前就听娘夸过大嫂很多次,说正是因为有了大嫂,这些年她才能凡事不操心,如今亲眼一见,果然大嫂是一把管家的好手,我往后定要好生向大嫂学习学习才是。”
程大奶奶摆手笑道,“妹妹这话就太过奖,也太自谦了,我充其量也就能管管家里的琐事罢了,妹妹却里里外外都能干,既能管家,又能做生意,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妹妹再要夸我,我可就要无地自容了。”
季善失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也没大嫂说的这么好吧?你再说我可就要得意的飘起来了,罢了,我们还是别再互夸下去了,再夸下去可就没个头了。大哥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明明大过年的,就该好生歇息,好生受用,以缓解一下一年到头的辛苦与忙碌的,结果大哥却偏比以往更忙,可得好生给他补补身子才是。”
“妹妹别担心,你大哥说他虽然忙,但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再不像以往那般没个明确的目标,成日里都是随波逐流的过日子,反倒更喜欢如今呢。”
“那就好,都说‘由奢入俭难’,大哥却能这么快便适应,真是难得……”
姑嫂两个正说着,杨柳进来屈膝一礼后,道:“大奶奶,外面来了位徐公子,说求见大爷,浚生哥说了大爷不在家后,他又说要求见大奶奶,大奶奶看见是不见?”
徐公子?
他们夫妇几时认识一位徐公子了?
季善因道:“莫不是大爷的哪位同僚或是同科?浚生竟不认识吗?也是,他跟大爷出门哪有焕生多,可惜焕生这会儿也不在家……”
话说到一半,忽然灵光一闪,那位徐公子,不会是徐佩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