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要和警方谈条件,这不太合适吧!”
我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不不!师姐的要求我们肯定尽力满足!”
“第一,只准你一个人进去;第二,从头到尾,我都要和这位王主任陪着你。”
裤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我这才和王主任一起,陪着裤头,按照他的要求前往他所说的那间储藏室。
“讲真裤头,你肯定是被报假警的恶作剧给耍了。”在路上我忍不住对他这么说道,见他一脸的费解,王主任也凑上来解释道,“那储藏室都快一年没人去过了,而且就一把钥匙在老张那边,我刚才去拿的时候老张也找了好久才找到。”
“难道你们没听过什么叫密室杀人吗?”裤头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一副垂死挣扎的不甘心态度,“我跟你们说,这样的房间才最容易出事!”
我直接白了这家伙一眼,从警也快两年的他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让我觉得这家伙的心智两年来绝对是没长过。
“师姐,能问你个事不?”
“说。”
“你为啥要来做老师呢?”
我一愣,脚下的步伐停住了。王主任见我们不走了也停了下来望着我们,脸上是“你们做啥呢”的表情。
“师姐明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警察。”裤头望着我,一脸严肃,“但是为什么要来做老师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发晕,赶紧伸出手,支住了裤头的胸口。他似乎在琢磨着我这个动作是否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两眼呆呆地望着我。在确定自己不再发晕后,我轻轻给了他一拳。
“因为老师赚得多啊!”
“啊!真的吗?!”
“真的啊,你不知道吧!老师赚得可比警察多多了!关键是还不用加班!而且还有寒暑假,要你你干不干?”
裤头傻傻地看着,好像真的被我说动了心。我再一次伸手捶了他一拳,“抓紧去看完赶紧滚回局子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望着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朝这既定的方向走去。裤头在我背后停留了一小会儿,低着头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转而也跑了上来,跟上了我的步伐。
虽然脚上的步子走得很快,脑子却还是昏昏沉沉的。
——但是为什么师姐要来做老师呢!
裤头的话重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头有些发紧。
是啊,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做这个老师呢?
那样的原因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啊。
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那间储藏室门口,主任掏出钥匙,用力撬动那老旧的门锁,发出咔咔的响动。
绿皮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半开的门缝间冲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和裤头彼此看了眼,在同一时刻皱起了眉头。
尸臭……
裤头熟练拔出腰间的手枪,警惕地朝黑乎乎的房间探进了身去。
“灯在哪儿?”黑暗中传出裤头的声音,王主任在外面将具体的电箱位置告诉了裤头,大约半分钟后,他打开了电闸。
一排排许久未打开的日光灯由内向外的依次亮起,照亮空间中弥漫开的尘埃,闭塞的房间笼罩在一片暗沉沉的灰白之中。
就在我紧张地考虑是不是该报警请求支援的时候,裤头却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警报解除。”他望着我,把手枪关上保险,塞回到自己的腰间,望着我动了动喉咙,僵硬地吐出了两个字,“死猫。”
我听到站在我身边的王主任长长松了口气,口头禅似的说了句,“瞎搞。”
“其他没什么吗?”我追问确认到,裤头望着我摇了摇头,“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你的密室杀人呢?”我朝他打趣道,裤头涨红了脸,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则嘟囔着“报假警真可恶”这样抱怨的话。
一阵上课铃响起,王主任把房门的钥匙塞进我手里,“许老师,你陪这位警官看完后记得把钥匙给老张送回去。马上要开年级会议,我就先走了啊!”王主任把粘在额前的刘海往头顶捋了一把,有意用那一小撮少得可怜的头发遮挡头顶那块巨大的地中海。他向裤头道了一声失陪,转过那又矮又胖的身子,急匆匆走掉了。
我和裤头一起站在那间弥漫着恶臭的房间里,那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房间,被一排生锈的置物架将整个房间围拢成一个“回”字形。架子上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从沾染的灰尘来看,应该有好长时间没人动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某处地方感觉很不和谐,但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师姐!”裤头突然喊了我一声,彻底打断了我的思路,“给你添麻烦了师姐。”他朝着我点了点头,就像是日剧里的那些警探一样,一本正经的庄重。
“另外,有个很冒昧的问题想问一下师姐。”他严肃地望着我,深深吸了口气,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果然啊……
我困扰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家伙果然没被我的什么“教师赚的更多”这样的说辞给糊弄过去,毕竟是学过刑侦心理学的警探啊。我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裤头却悄悄压低身子,轻声问道,“那个,教师赚的真比警察要多么?”
我望着裤头诚恳而单纯的目光,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姐姐实在是有点儿恐怖。
和往常不同,姐姐今天并没有开车接我回家,而在下午第三节课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只是让我自己坐车回家。
然后从回家到到现在,姐姐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淘米洗菜,烧菜煮饭;然后自顾自地把烧好的饭菜端放在了桌子上。
姐姐沉默着完成了这一切。
药丸……
我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这个表情符号。
绝对是一个大大的药丸啊!
抓紧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我手忙脚乱地删掉了考试结束后发的那一条“感谢大家的支持帮助!这次考试很顺利!”的致谢微博,手指迅速在九宫格输入法上敲击着,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求救信息:药丸药丸,惹姐姐生气了怎么办?感觉真是一个大大的(表情:药丸)啊!
姐姐坐在桌前低着头,什么都没讲,依旧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也没有动筷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乌黑长发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
虽然房间里明明开着暖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感觉冷得很,整个身子都不自然地打着寒颤。明明在打寒颤,背部却真真切切在淌着汗水,我总觉得自己的内衣和套在身上的线衫都要被汗水给浸湿了。
我怯怯地在姐姐对面位置上坐下,悄悄地打量着她的脸。姐姐一脸的疲惫和倦怠,总感觉好像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怎么可能!
除了那些打不死的超级英雄和顶着主角光环的不朽存在,谁敢做姐姐的男朋友?更别说什么把她给甩了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失恋,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的心咯噔一下,脑海里被飞出的无数个巨大药丸给堵塞了。我偷偷摸摸地扫了眼微博上的评论。
——会生气的姐姐才可爱呢!好想舔姐姐生气的脸啊!
——赶紧哭着对姐姐说:姐姐不要生气,我不要被姐姐讨厌。然后你姐姐肯定会安慰你的,然后你就趁机(此处省略十八禁剧情)
…………妈的,一群变态。
我翻了翻评论,发现都是一群沉浸在对姐姐美好幻想中的宅男们在留言,一直翻到最后一条我才看到了一个熟人的留言,此人是姐姐的同学兼同事,曾经追过姐姐,和我关系很不错,后来莫名其妙被调剂到了外地,从此就再没见过了。
至于原因,有传言是因为向姐姐表白被拒了……
所有评论中,看来看去,就他的评论是最有价值的,他只发了一个字:逃……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的蜡烛……
姐姐突然端起饭碗自顾自扒起饭来,她的动作吓了我一跳。我脑海里不停回响着“逃”这个字。端着饭碗的左手和拿着筷子的右手以不同的频率颤抖着,筷子敲击着碗口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我担心引起姐姐的注意,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碗。
我观察着姐姐,她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只是自顾自地扒着碗里的饭。
“姐姐……”
“嗯……”
“这菜烧得真好吃啊!”我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语气中也有意带上一丝撒娇的意味。但是姐姐完全不为我所动,只是垂着眼睑,一言不发地扒着碗里的饭,从鼻腔应付似的发出了“嗯”的一声作为回应。
直觉告诉我,在姐姐使出大招卸掉我的胳膊前,果然“逃”这个计策是最合适的。但我实在是不甘心,如果就这么逃掉的话,总感觉之前自己的努力真就是彻底作废了。
为了守住自己的终身幸福!我绝对不能逃!
握紧手中的筷子,努力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姐姐。”
“嗯……”
“之前你说的,只要我文综考及格,我就能选文科。这话还作数吗?”
我鼓起勇气,以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畏态度轻声询问道,但就在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分明就是在找死。
果不其然,姐姐沉默了片刻,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饭碗和筷子。
我完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双臂同时痉挛了一下,它们似乎在同时哭喊着让我赶紧逃。因为如果再不逃的话,它们一定会在姐姐的魔爪下,彻彻底底地从胳膊降级成为两条烂肉。
结果姐姐在无言地点了点头以后,重又端起饭碗,自顾自地扒着碗里的饭。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她对面自顾自的凌乱。
这是……我看错了?
“姐姐!”
“干嘛!”姐姐终于不耐烦地把筷子和碗摔在了桌面上,“造反啊你!吃个饭哪来那么多事啊!”
我被吓得缩起脖子,声音也刻意压低了许多,“不是,我就是想跟您确认一下,刚才您是不是点头了?”
姐姐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气呼呼地重新端起饭碗吃饭,“对,你满意了吧!”
虽然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破罐破摔的不情愿,但我却依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就在我想高喊着扑向她狠狠亲上一口,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出卖自己的尊严,给她送上一份:“姐姐最好啦!我最喜欢姐姐了呢!”这样的精神鸦片,但是姐姐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姐姐拿起手机,“喂,怎么了啊,嗯,正在吃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说话声,听起来应该是个男人。
难道是姐姐男朋友?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但是很可惜什么都听不清,除了对方是个男性外,捕获不到任何的其他信息。
姐姐一边接听,一边起身走到沙发前翻起自己的包来,“是在我这儿,我今天有事走的比较急,忘了还回去了。”我看到她手里有着一枚钥匙,古铜色的,看起来略显老旧的感觉。
“是不是又是恶作剧啊?”姐姐这么说着,皱起眉头,同时莫名地转过脸来瞥了我一眼,搞得我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好奇她究竟在和谁说话。
电话那边继续咕噜咕噜了好一会儿,我清楚地注意到姐姐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她像之前回应我那样,从鼻腔中发出几个低沉的“嗯”,转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利落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开车过来。”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急匆匆地起身,去洗漱间洗了洗脸,将头发整理好后一把拿起自己的外套。
“你在家里乖乖看书,碗等我回来洗,你扔厨房水池就行。”姐姐对我这么说道,急匆匆地走出了屋子。
我坐在位置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感到心中有一种离奇的力量正在驱使着我。我赶紧也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冲了出去。跑到走道的时候,姐姐正在等电梯,她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很惊讶。
“你出来干嘛?”
“你要去哪儿啊姐姐。”
她用力地按着下楼键,虽然明明已经按亮了,但姐姐还是继续地用力按着,显得相当焦急的样子,“我要去趟学校。”
“学校出事了?”
姐姐没有回答我,但她的沉默却已经给了我答案。
电梯门打开,姐姐进入电梯的那一刻,我跟着她一并钻入了电梯。
“我和你一起去姐姐。”
“别胡闹,回去看书。”
“我书忘学校了正好要回去拿下。”我看着姐姐,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姐姐抿着嘴,她明显知道这是我的借口,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好嘞!”我一把抱住已经快没我高的姐姐,“姐姐最好啦!我最喜欢姐姐了呢!”我用力地把自己的脸在姐姐的头发上蹭了蹭,姐姐的头发好香,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候的记忆。
姐姐并没有说些什么,她的身子在我的怀抱中显得好小好小。
“你啊你……”
如同梦呓一般,姐姐在我的耳边轻声地念着这三个字。
姐姐开着爸妈出国前留给她的那辆glc,说实话我总觉得这辆车和她的风格实在是一点儿不搭。
在我看来,和姐姐风格最搭配的车,首屈一指的,绝对是大金杯。
每次坐她车的时候我内心都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从没敢说出口。
车子在法律法规所能允许的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带到了学校,学校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门卫张大爷正拿着个大手电筒在门口高声嚷嚷着什么“人民公仆”什么的话。在大爷面前站着的三个人影,靠近后才发现是一个大背头的男人,一个小平头的男人,还有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
我很好奇,如果这三个家伙是便衣,那干嘛还要开警车出来呢?既然开警车出来了,那又为什么不穿警服呢。
来不及去多想,我跟着姐姐一起下了车。
“ku tou!”
姐姐对着那群人中个子最高,留着大背头的男人这么喊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在看到姐姐的那一刻脸上分明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
“师姐!你总算来了!这个老头已经在给我们普及八荣八耻了!”他一脸崩溃的表情,继而注意到了我,“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许晓涵。”姐姐这么介绍着我,那位被称作“ku tou”朝着我伸出手,“你好晓涵!我是你姐姐的同门师兄弟……”
“你好!ku警官。”虽然并不知道姐姐所说的这个“ku”究竟是哪个字,是酷炫的酷还是车库的库……不过貌似这两个都不像是什么正规的常见姓氏啊。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另外两个便衣一起发出明显的窃笑声,而那位ku警官的脸上也分明露出一阵尴尬。
“那个,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位ku警官刚要说话,姐姐却径直打断了他,“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赶紧去看一下。”她说着向门卫张大爷走去,说了几句请求通融的话。可能是碍于姐姐的面子,张大爷总算是打开了校门。
“这次可以一起进去吗?”ku警官试探般询问道,姐姐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她本想让我在校门口等着,但是一看到我脸上那一副“绝不可能”的表情,她也就放弃了把我扔在校门口的打算。
我们一行五个人,在姐姐的带领下,急匆匆地潜入了校园的夜色之中。
因为“节能社会”的号召,整个学校的路灯都关掉了,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片寂静和阴冷的黑暗中。风比起白天变得更加刺骨,直直从我的领口往身子里灌,让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只好加快步伐,借此让自己的身子多多少少能热起来。
虽然如此,但当我和姐姐他们在校园后方那栋几乎没人去的储藏室停下脚步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整个身子从脸往下,除了双脚之外,每一寸肌肤都被彻彻底底给冻僵了,简直连头发都要被冻住了。
“钥匙呢?”
我听到那位ku警官这么问道,然后是姐姐点头的动作。ku警官的两位同事手里都拿着手电筒,一齐照向姐姐身前那扇绿油油的大门。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门上的绿漆脱落了不少,显得斑驳得很。两道强光照在上面,一块明一块暗,一块白一块绿的,显得很有立体感,反而有很艺术的感觉。
姐姐看着自己手里的钥匙发着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我们谁也没催促她,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她将手里的钥匙**锁眼,门锁发出“啪嗒”一声的响声。
姐姐推了推门,门却仅仅露出了一条只能伸过去一个手指的缝隙。我观察到姐姐的脸上表现出一阵讶异,她转过脸来望着那位ku警官轻声道,“堵上了。”
ku警官的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上前,用手推了推。在确认了姐姐的说法后,他压低身子,将整个上半身都贴到门上,低沉沉地吼了一声。
门开始一点点移动起来,屋里传出一阵金属摩擦水泥时发出的刺耳响声。
那位ku警官总算把门推出一条足够让他钻过去的缝隙,他率先钻了进去。
“你们先别进来!”黑暗中传出ku警官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分钟,屋内亮起了白晃晃的灯光。
接着是一阵寂静。
“情况怎么样?”姐姐朝屋里喊道,但没有回应,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那位ku警官却出现在了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脸色这一刻显得出奇的白。他看了看姐姐,转而将视线越过姐姐的肩膀,望向我身边的那两个便衣。
“呼叫总部请求支援。”他低沉沉地吩咐道,那两个同来的便衣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相互看了一眼。
姐姐问出了我们其他四个人的困惑,“里面怎么了。”
那位ku警官看着姐姐,嘴唇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从他喉咙的最深处,我听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
“密室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