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雪花纷飞,宫人们都在堆雪人,却没人带着她一起玩。
她是大凤朝的皇太女,她没有时间不学无术。
她一岁能言,两岁识字,三岁诗词歌赋,四岁开始学习人情世故。
她曾偷偷看过话本,民间的小女君,与她不同。
两岁尚被抱在怀中,三岁还在牙牙学语,爹疼母爱,生来千娇万宠。
当听伴读说,她的母君会亲亲抱抱举高高,她的母君偶尔会带着她,一起打马游街。她母君还会在她调皮的时候,打她屁股,打完,喂上一颗甜枣。
她母君会……
她眼中只有羡慕。
她没有母君,她的父君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没有笑过……
她犯错误的时候,父君只会隆起眉头,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她得到太傅表扬的时候,父君眉头稍稍舒展,严厉的让她再接再厉。
想到此,小小的女娃娃头垂的愈发狠了些,眼眶中,一丝晶莹落于身边的方桌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一把剑射入凤明奕的心中。
随着这一滴眼泪,小女娃内心的悲伤,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途径。
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糊了一脸。
凤明奕沉默的坐在女儿身边,眼白处,泛着些血丝。
他薄唇开合,反复很多次,却发不出声音。
他扬起来修长的手,想要将女儿揽入怀中,手却顿在半空。
他浅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悬在空中的手顿了很久,却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儿的背。
凤行思泪水迷蒙了双眼,她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泪水氤氲里,觑见了身前爹亲的脸,他脸上仍旧无多少表情,可那双如墨的双眸却有着她看不懂的悲伤。
小女娃对爹亲身上的情绪很敏感。
她虽四岁,却比寻常女娃成熟很多,虽不明白爹亲为何如此悲伤,却本能的不愿看见他那样的神色。
她身体一僵直,哭声戛然而止,上前两步,埋入父君的怀里,哽咽道:“父君莫要伤心,阿思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凤明奕手有点儿发抖,听着女儿童稚的安慰,脸上的悲怆极快的收敛干净。
他狼狈的别开眼,双眸看向远方,安抚道:“父君没有哭,阿思也不许再哭了。我们去见你的母亲,哭丧着脸,如何令你母亲喜欢?”
“母亲?”小女娃一下子从凤明奕的腿上坐起来,眼角挂着抹泪:“母亲?可是半月前,那神女庙中所见的母亲?爹爹,母亲长的可真美,如个仙女一般!”
“真人比神女像更美,阿思见了就知道。”
“是吗?比柱国公府的柳姨还美?”
“云泥之别!”
……
小女娃喋喋不休的问,身边端坐的年轻男子偶尔耐心的回上两句。
小女娃脸上带笑,却不知上首的男子,眼内全是悲伤。
他没告诉女儿,那人化作天上的星星不见了,五年前便已经消失无踪,此去琅嬛山,不是见面,是……收尸。
--
五月的琅嬛山美的不似凡间,满山遍野的栀子花,开遍了整个山头。
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走入蓬莱暖生阁的山门。
这里的建筑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廊桥庭院,皆是烂熟于心。
他轻车熟路的走在长廊之上。
四周声音寂寂,亭台之上灰尘累累。
凤明奕的眸色深入大海,几日前,他收到了大师姐的来信。
信中交代了五年前的真相。
那人是个骗子,生来只为行骗。她给自己留下一封远走高飞,恩断义绝的回信。
险些将他骗去了一生。
可笑,他连为她收尸的机会也要等到五年后,何其残忍!
在那场瘟疫之中,她用燃尽自己性命为代价,救了万千百姓,尸首被师傅带走。
大师姐说,那样的人,她所求不是万民敬仰,只为了让自己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用了那样令自己没有办法接受的方式。
倘若时光可以重来,这万民于他又有何种关系,他想要也不过只是她能活着,再对他笑上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