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讷的脸瞬间挂下来,“你也知道拍戏,我还以为她要上星光大道呢。”想了想,觉得可能话说重了,解释道,“她演的女主角是个被负心的痴情女,你见过哪个失恋的容光焕发跟刚做过光子嫩肤似的?”
小姑娘涨红了脸,连忙道歉,“对不起,我马上重化。”
张茵茵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没说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陆讷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张茵茵成为这部戏最不确定因素,整个下午,就拍了一个镜头,用掉六万尺胶卷,陆讷也不管张茵茵难看的脸色,就是一遍一遍地重来,一遍一遍地磨,磨掉她身上那点儿演偶像剧的表演技巧,磨得她没力气去演,呈现一种粗糙的、真实的状态,磨到她整个人都散发出女主角白小酌的鬼气,痴怨之气,才终于喊了ok。
戏一拍完,张茵茵的脸就挂下来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拿过助理递过来的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当时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什么的都还没离开,陆讷也坐在摄像机后头跟摄影师一块儿讨论接下来的拍摄问题,就听见从屋子里传来张茵茵愤怒的讲电话的声音——
“……你上哪儿找来的白痴导演啊,他到底会不会拍戏,把我弄得跟更年期大妈似的,这电影还有人看吗?还有啊,就一走路敲门的镜头反反复复拍了几十遍,他有病是不是……”
整个片场顿时鸦雀无声,满剧组的人都心惊肉跳地用眼角瞄着陆导。打破沉默的是陆讷的手机铃声。陆讷没事儿人似的接起电话,电话是罗三打来的,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终于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哎,你去看过漾儿没有?”
陆讷的心头一跳,自那天从他家分别后,陆讷还真没再见过他。一是工作忙,自从接了这个片子后,陆讷一边要改剧本,一边跑场地,全国各地的大小影视基地都给跑遍了,还要跟演员跟摄影师跟美工沟通,忙得四脚朝天,上个厕所左耳听手机右耳听自己撒尿的声音;二是,也有点儿刻意避着苏二的意思,两辈子,陆讷都没这尴尬的,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昏头了。苏二倒是打过电话,没说几句,陆讷这边就有人催,陆讷就趁机挂了电话。后来他再打来,陆讷已经人在外地了。
“他怎么了?”
罗三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他住院了。”
陆讷还想再问,罗三却没给他机会,说了一句“有空你就去看看他吧”,又说了地址,就挂了电话。陆讷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罗三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弄得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一下子就想起苏二心脏不好的事儿来——
平心而论吧,苏二这个人除了具备所有纨绔的一切特点外,暂时倒也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而且他那点缺点,搁他那种出身,也属于正常。如果他没对自己抱那种心思,陆讷说不定也能跟他玩到一块儿去。
收工回去的时候,陆讷边开着车脑子里就想着罗三的话,明显,他那电话就是专门告诉他这件事的。陆讷犹豫了半天,车都开到自己那出租屋楼下了,又掉头回去了。
那是一家非常豪华而隐秘的私人医院,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度假山庄。医院护士笑容甜美,服务周到,个顶个的白衣天使,领着陆讷上了住院部十六楼,两边昏黄的壁灯照着长长的走廊,静寂无声。
陆讷在1608病房站了几秒,里面静悄悄的,啥动静也没有,陆讷其实挺怕看见人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全身插满管子的情景的,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
陆讷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里面是个套间,级别可媲美五星级酒店,脚下地毯绵软柔美,跟踩在云朵上似的,再进去,就看见病床上苏二翘着脚躺着,正在玩ipad,瞧见陆讷,顿时眉开眼笑,特别开心,招手让陆讷过来,“哎,过来,我给你看个特别好玩儿的帖子。”
陆讷上上下下瞧着苏二面色红润生龙活虎即使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也依旧玉树临风的样子,有点儿怀疑地问:“你怎么住院了?”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老毛病了。”
陆讷听出他语气里一点点的失落与勉强,心里的猜想有了答案。整个病房就苏二一个人,还有零星几个果篮,看起来像一个豪华的石棺,陆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哦,李明义他们刚走啊。”
“那你家人呢,没人陪你啊?”怎么说住院都是件大事儿,要换了陆讷住院,他家老太太还不得把脚长在医院里啊。
苏二低头继续玩ipad,满不在乎地说:“都死绝了啊,没事儿就别去把老人家们挖出来晾着了,多不好。”
陆讷心中一个咯噔,对于苏二,他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家世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未想过要深入地了解他,于是这会儿,陆讷有点心软,“那你哥呢,他也不来看你啊?”
苏二从ipad里抬起头来,看了陆讷一眼,“你说苏缺啊?昨晚他助手跟我说他正准备登机呢,现在估计人在苏黎世吧。”他说完,仔仔细细地瞅着陆讷的表情,忽然粲然一笑,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框住了陆讷的肩膀,将他抱了正着,“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心疼我呀?”他说着,整张脸都是灿烂的笑意,又漂亮又夺目,黑钻似的眼睛熠熠生辉。
第三十五章
陆讷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拿手推他,“哎,行了,别得寸进尺啊,我这金贵的肉体不是谁都给抱的啊,得按秒计价。”
苏二不撒手,“那行,我先买个一小时。”话刚说完,人忽然朝后倒去,陆讷猝不及防,也给带着向前摔去,两人交叠着一块儿摔到了病床上,陆讷那分量砸在苏二身上,砸得他闷哼了一声,就是这样,他搂着陆讷也没撒手。
陆讷也不清楚他那病到底什么情况,有点儿束手束脚,皱着眉嫌弃道:“苏二你怎么住院了都不能消停点儿?”
苏二好像没听到陆讷说什么似的,伸手像摸小狗似的摸摸陆讷的脑袋,幽幽地说:“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陆讷顿时耳朵微红,一大老爷们居然不好意思起来,故作镇定地从苏二身上爬起来,没话找话,“你吃过没?”
“没有啊。”
“这么晚了都还没吃啊,那什么,你想吃点什么,要不我给你去买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