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塞满了书和试卷的书包放在了一起,像一个小小的山丘。
“哥,不会被偷么?”东北小哥居然很担心,一脸苦大仇深。
“谁会去偷高三生的书包。偷回去做题?”张清然此话一出,我们几个立刻笑出声了。大家清脆的笑声在夜风中回荡,沉闷的气氛这才变得有点活泼起来。
张清然像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运动员,朝我们做着手势:“好了,大家先跟着我一起做热身运动!”随着他“啪”的一声击掌,原本上完晚自习累得苦不言堪的我们,好像都变得精神振奋了一些。
少年模样的张清然,站在前面,朝我们示范着姿势: “转转脚踝”“压压腿,拉伸一下。”居然煞有介事。
之前觉得被张清然拉来这里跑步,有些浪费时间,然而跟着他做起来后,身心好像都跟这辽阔的深夜融为了一体,呼吸也更加轻松。之前在课桌前坐了一整天,变得僵硬的身体,血液也重新开始流通。
“好了!大家跟着我,一起跑。”张清然眉宇之间流露出“team leader”的气质,而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让你有种想要跟随他的魅力。
“快快快!跑起来!”
他语气轻快的声音回响在我们四周,脚步敏捷的踏了起来。像是一个最值得信赖的船长,有了他你就不用担心在海洋里迷路,又像是一个最值得信任的少侠,有了他在人心不古的江湖也有人会与你肝胆相照。
无精打采,动作迟缓的我们,见张清然浑身充满活力,也不由自主跟着动了起来。好像身体真的变得轻松了一些。张清然在前面当领队,领跑者,我,葛碎玉,东北小哥,依次在后面跟着,在诺大的操场上,跟在张清然身后,一步一步跑动起来。
一圈,两圈,开始还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以前体育课也跑过很多次了,然而不知不觉的时候,我们的体力竟变得如此差劲。
“好累啊。”
“有点呼吸困难,嗓子不舒服。”
“跑不动了……”
两圈还没跑完,我们几个就已经气喘吁吁,张清然给我们打着气:“再跑一圈,再跑一圈!”
他在原地踏步,右手在我们面前做出一个“1”的手势。我们于是跟着他,又跑了一圈,一圈跑完之后,张清然还在前面继续跑着。难道他说的那圈不算,新的一圈才算一圈?我们相互看了看对方,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又跟着跑了一圈,结果一圈完毕后,张清然、他他他还在跑,大家都是一脸“好想流泪”的样子。
“清然,真的跑不动了。”我觉得双腿快要断了。
“我是跑得动的。”张清然狡黠的捉我的语病。
“我情愿去做一张试卷!”东北小哥胖乎乎的身体,随着跑步一动一动,他哭天抢地。
“呵呵,一张够么,做10张。”张清然毒舌道。
“你们看葛碎玉就什么没说。”张清然正要给我们树立“标兵”,结果葛碎玉冷冷淡淡的从后面飘了一句,“嗯,我记住了。下次摸底考,你等着。”
呃,学霸的复仇好可怕,我和东北小哥彼此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跑步的时候,不会心疼张清然领跑的辛苦,为我们加油打气的心情,甚至是努力调动气氛情绪的样子,但是随着一圈圈跑下来,我们奇异的发现,在整个年纪都很浮躁很压抑的大气氛下,我们这里好像成了唯一不再受到影响的一方天地。
跑步的过程很痛苦,可是跑着跑着,心里反而觉得越来越痛快,越来越轻松。在无尽的跑步之中,白日里积压下来的那些烦躁,压力,全部被释放出来了。
压力好大!跑跑跑。
发挥失常要承受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跑跑跑。
好想跟张清然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跑跑跑。
我们在黑暗中,跑动着四肢,茫茫的黑夜就像是我们在征服的道路!无尽的害怕,迷茫,在跑步的过程中被抛到脑后,化为前进的动力。
身心得到舒展,体力得到加持,睡眠变得安稳。情绪、心理状态变得稳定后的我们,白天学习的效率更高,好几次考试都考出了很不错的成绩!
我们都知道这是张清然的功劳,而张清然只字没提,只是笑嘻嘻的好像不知道这些,每次帮我们打豆浆,依旧照例“嫌弃”一下东北小哥:“肯定是脑子抽了才帮你打。”
“嘿嘿,谢谢哥。跟着哥,走哪哪顺!”东北小哥却捧着豆浆乐得快怀,先前那些不开心从他逐渐脸上消散,恢复成原本开朗搞笑的性子。
后来张清然每晚会领着我们跑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在班上一传十的传开了。
“张清然我也要跟着你跑。”
“哥,报名算我一个。”
“兄弟,不带着我跑,太不够意思了。今晚必须叫我啊。”
“李莫愁,能不能跟张清然说一声,我也想加入你们……”
结果在最紧张的高三时期,你会看到一下完晚自习后,有一个班上的同学会“唰”的一下冲到学校操场,像是去海边散步冲浪一样,丝毫看不到高三生凝重麻木的样子,反而充满活力的在操场上,整整齐齐的跑了起来。而领头的那个少年,模样英俊,身姿敏捷,在无数个深夜里带着大家跑步。
每晚短短15分钟到20分钟的跑步,后来成了我们高中生涯记忆最深刻的回忆。因为那时我们最疲累,最担心的时刻。白天看上去冷漠自制的我们,有那么多的“无法言说”,有那么多“想亲近却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对手”,然而在一起运动跑步的过程中,那些单纯的热血,与过去的情谊好像有一点点回来了。
张清然帮我们稳定的,不仅是心情,还有一份很长久很长久的感情——那份感情叫做“同班同学”。多年后回想起来,每个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件事,同学会上我们班比其他班级更团结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当时的张清然,又是因为什么发起的这个活动?带着我们跑这么久呢?这个秘密我们无从得知。
离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天空都好像变成了黑色,黑板上方的倒计时,鲜红如血的“29,28,27……”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着我们最后的高中时代。你已经分不清是恐惧的情绪更多,还是要迎向命运的第一次盛大洗礼的担忧更多,勇气,期待,恐慌,每一种心情交织起来,如同我们高三所做过的试卷一样多。
这半年多我拼了命的复习,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我竟然可以为学习付出到这种地步。五点起,凌晨睡,每一本习题集都被我密密麻麻的标上过记号,正确的是已经掌握的知识点,红色中性笔记录的是错题集,萤黄色记号笔是没有掌握的知识结构。
英语单词被我默写过无数遍,阅读理解现在能够在十分钟就全部做出,正确率高达98%,整体成绩放在全年级来看,也“刷”的一下进步惊人。有家长感叹:“到了高三,一般男生会爆发,玩醒了。没想到李莫愁也很有进步。”我的爸爸妈妈倒是这归结于我的“聪明”,开完考前家长动员会后,更是挡不住的喜悦。
“你小时候就很聪明,幼儿园骑小车比赛得过第一呢。”
“虽然平时看上去比较蠢,但是大事很争气。”
妈……
还是亲妈么……
幼儿园骑自行车第一,跟平时看上去比较蠢,跟高考能有关系么?= =。
尽管我的名次已经能够排到全年级20多名左右,然而跟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张清然比起来,还是差了足足一截。相差20名,并不意味着分数只差一点点。即便是我考得最好的时候,我们两人之间的分数也足足相差了五十多分。五十多分已经足够把我们两人分开了。
还剩最后一个月,在进步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难的情况下,我还能再前进一点点,分数再靠近张清然一点点么?
心情沉重得像铅块。
怎么办?如果用尽全力奔跑,也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这时的我该怎么办?教室外面的夕阳如血,延绵的火烧云仿佛气势磅礴的帝国春秋,光芒万丈。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教室里面的座椅上。
其他人都在静静的做题,笔尖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捏着自己的试卷,已经六百多分了,算是很高吧,但是跟张清然逆天的分数比起来,我叹了口气。
“转过头。”右手边的张清然对我说道,我呆呆的听从命令。只见张清然一张帅气得令人快要忘记呼吸的脸庞,就在我眼前不远的距离。
“干、干什么……”
张清然微笑着,猫一样的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你信不信自己很聪明?”
“聪明?”我眼睛转了转,努力自我评价着,摇摇头,“并不觉得我自己很聪明呢。”
因为不聪明,所以才没有办法考出七百多的逆天分数吧。努力永远只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到了最后,还是要拼天赋,拼智商。那些人才是被万中选一的天之骄子。
“把额头露出来。”张清然聪慧的眼睛看着我,再次命令道。
啊?露额头。我把额头上的头发撩起,心里觉得今天的张清然怪怪的。为什么会让我做出这种动作呢?
张清然那双漂亮的手在我眼前放大,骨节分明,手指纤长。他把四只手指并拢在一起,然后贴在了我的额头上。我微微有些诧异,身体顿时一动不敢动,心里立刻紧张得像在打鼓,又有点脸红。
张、张清然在干嘛……现在是在教室呢,就算其他同学都在做题,干嘛用手贴着我?
只见张清然眼睛闪闪发亮,比划了一下,露出一个欣喜而骄傲的微笑。他收回手,我的额头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张清然笑眯眯的看着我,嘴唇轻启:“放心,你很聪明。”
我睁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什、什么?我很聪明?”我没有听错吧,我妈妈也说过我很聪明,虽然她的证据是我幼儿园骑小车子比赛拿了第一。= =
“嗯!”张清然眼神非常肯定,他举起漂亮的右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最近看了一本专业书,科学家说,有个判断人类是否聪明的方法——额头超过四指并拢的,天生就很聪明。”
“之前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比划一下。”
我顿时极度喜悦的看着张清然,高兴的心情像长了小翅膀,快要飞到天上去了。天啊,我居然天生就很聪明。嘴角止不住的溢起,自信心回血了一大半。天生聪明,那说明我还有后劲,成绩还能上升咯?
“所以你要更有信心,明白吗?!”张清然黑得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下巴的弧线优雅极了。
“嗯嗯。”我仰望着张清然,眼睛闪着光,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会加油的!因为,清然,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
原本觉得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努力到这个份上,大概已经就是极限了吧!然而,张清然的这个举动,却打破了我的灰心丧气,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其他,而是你告诉自己,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只能到这了。无可奈何的承认宿命,才是最令人悲伤的事。
现在想想,为什么当初我竟然没有问一句“是哪本专业书”“是真的么”“是哪个科学家说的”,竟然张清然说我聪明,我就真的相信自己很聪明。好像一直是他,知道我最缺什么,自信也好,世界,风景也好,聪明也好。
用着各种方法,带着我领略着人生的美丽。
而这种“相信”也再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以前我的方法是题海战术,做很多很多题,再加上张清然的提点讲解,让自己熟练起来,速度快起来,现在,我更相信我是“聪明的”,我是能洞察出事物内在联系的。
当我在做数学题也好,物理题也好,我就像一个去领悟剑意的剑气宗师,一个揣摩笔法笔韵的书法家,关注的更多的是内在,而不是单个的题目。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但是当你掌握到了这种韵律之后,很多东西居然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你自然而然的就会运用了。只是看着题,就能看出题意,连揣摩出题人的思路都不用。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一步,更神奇的是,这些知识点,不再是做题时的运用,你甚至可以直接运用在生活里,我竟然深深的对“学习”两个字产生了痴迷。
成绩再一次突飞猛进,当三模考出年纪前十名后,其他人纷纷受到了惊吓,“怎么可能?”“我去,是不是张清然给她吃了什么十大补丸,还是智力开窍丸?”
张清然笑得像只波斯猫,只是说,“每一个从心底发出想要改变的人,都必然会实现她的价值。”私下却揉揉我的头,笑眯眯的宠溺眼看我,“辛苦了,给你买小蛋糕吃。”怎么感觉他把我当女儿在养?
熟悉的夕阳再也看不到了,教室倒计时牌上的红色的“1”字终于被翻了过去,班主任说:“最后几天,你们回去好好看书吧。希望你们高考顺利!”
再也不用到学校,再也不用上早自习、晚自习,再也不会有小山堆一般高的试卷、习题。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时刻,我们的心里更多的是紧张与茫然,是分别与害怕。
高考的那天终于到来,电视台的新闻都将高考列为重大要事在播报。学校外面人山人海,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家长眼睛里面都盛满了担忧,期待,祈祷,鼓励,祝福。她们的子女到了传说中“决定命运”的时刻,其实她们的命运也被影响着。
准考证,2b铅笔,橡皮,手表。答题卡一定不能涂错,不要东张西望,会做的题一定要作对,比较难的题要得步骤分,不会做的题随便写也不要让它空着。
深呼吸,呼气,吐气。笔尖唰唰唰的在试卷上写着,监考的老师严肃在走道上巡视着,耳边听不到一丝动静,仿佛整个空间都静止了。
一门结束了,二门结束了。每次考完出去的时候,大批大批的学生人潮朝着校门口缓缓的走着,有的一出门就紧紧搂住妈妈的腰,有的已经开始对着答案。
张清然跟他父母说了几句之后,就跑到了我这边,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怎么样?”张清然比我还要紧张万分,一滴汗水从他鼻尖渗了出来,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茫然的看了看远处的天空,我难道是外星人么,刚才考试的感觉居然已经从我脑袋里消失了。我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张清然:“我怎么感觉不错啊。好像题都会做?我是不是不正常了啊。”
张清然微微一怔,接着没忍住,笑出声:“都会做还不好。保持状态!”
“哦。”我继续呆呆的看着他,难道是因为张清然在旁边的关系么,我居然没有觉得一点压力。
第二天继续考考考,写写写。随着夕阳的下落,人群像海水一样潮起潮落,来来散散,偌大校园白天还人满为患,马上又变得孤零零得像深夜。大家开始估分,有好几个同学估出很高的分数,一些尖子生也估出足够上清华北大的分数,几家欢乐几家愁,还有一些就考砸了。
葛碎玉口风很严,谁问都不说,但她的视线一定盯着北大那一栏。
东北小哥倒是大舒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嘿嘿,上个二类应该没问题,只要能上大学,我们家就谢天谢地了。”他脑袋往前凑,“哥,你考的怎么样,李莫愁,你呢?”
虽然分ab卷,我跟张清然直接对过答案,感觉分数差距可以控制在20分以内,就看语文作文或是一些意外状况,比如涂错答题卡这样的了。
我没有回东北小哥。即便跟张清然对过答案,我的心情依旧非常紧张。就跟那个丢靴子的故事一样,一只靴子已经抛下了,剩下的那只呢?
张清然突然在课桌下握了一下我的手。当我吃惊的看着他时,张清然只是朝我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笑容。
张清然脸朝后转,戏谑着:“我家莫愁,肯定比你考得好。”
久违的心情。
心再次噗咚噗咚跳得厉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等待分数的那几天是如此难熬,有些预估觉得不错的同学依旧出去大玩特玩了,但我还天天待在家里。张清然过来找我,很有礼貌的叫着我爸爸妈妈:“叔叔阿姨。”
我父母居然就让他进来了,弄得我脸红耳赤,挺害羞的。之前去过张清然的卧室,这一次轮到了张清然来我的卧室参观。因为没有一点准备,我的卧室超级乱,晚上穿的粉红色小吊带睡裙还在床上乱扔着。
张清然恐怕一进来就看到这个了,我赶紧一把抓过去,东藏藏西藏藏想藏起来,慌乱了一阵之后,却发现没有位置可放,反而显得自己欲盖弥彰,张清然憋了一阵之后,捂着嘴狂笑。
“讨厌。”我捶了他一下,“都怪你,过来也不先打声招呼。”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张清然丝毫也没有内疚,反而眼睛笑眯眯的,“顺便见见你在家的样子。”
我在家的样子?我在家就是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睡裤的样子啊,难道张清然是故意看我出糗的么?我嘟起嘴,又想打他了,但张清然下一句就让我伸在半空的拳头缩了回去。
“没想到跟我想象的,一样可爱。”他漆黑漆黑的眼睛,看得我的心里一阵甜。
我玩着手指,悄悄的扫了卧室一圈,书桌上那些还来不及收拾的小说,还有一直放在我床前的粉红色水杯。他总是夸我,夸得我好像世间少有,好像我的一切缺点都看不到,在他眼里都是好。
我的卧室实在不大,加上书桌只配了一个椅子,基本没有两个人可以坐的地方了。我跟张清然只能一起坐在床上。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笑嘻嘻的抱着我床头上粉橘色的hello kitty在玩。张清然掀了掀它的小裙子(……)。
“怎么不出来玩?”张清然看着我,“学校也没开门,我都见不到你。”
都快听不出他话的重心,到底是“不出来玩”,还是“见不到你”?我的心跳有点加速,但是还是佯装镇定的说:“因为分数还没下来啊。”
“你不都跟我对过答案么?”张清然扬扬眉,像是有些疑惑,不过依旧轻声轻语,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我撇撇嘴。
“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个谚语叫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低着头,“我总担心答题卡会不会涂错,或者会不会有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其实是错的,再或者万一改卷的老师觉得我作文写偏题了呢?”
每年高考都还是有零分的作文,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只是想想,就觉得一阵压力,头大。
“好多好多担忧。”我轻声说道,“呆在家,虽然像苦行僧一样,可是如果度过这几天,后面一切都是好的。后面能够像我们对过的答案一样,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情愿这几天过的很苦很苦都可以。”
不知道张清然是否了解这种心情。就算有一时的苦难与折腾,但只要将来是好的,那么此刻我都愿意降在我身上。
张清然猫一样的眼睛看了看我。猫是一种骄傲的小生物,高昂的头颅,软绵绵的小猫爪,永远捉摸不透的性子,但是亲近的时候,却会伸出粉色小舌头,舔舔你。此刻的张清然,轻轻我拥在怀里,好像一切水到渠成,那么自然。
“你啊……”他心疼的叹息了一声,“比我想的,更担心我们两人的未来吧。”
那一刻,我脸红了,眼睛却湿润了。
高考的成绩终于出来了!妈妈的同事女儿据说在家里要死要活,原因是她估了一个很高的分数,然而查到分之后,竟然足足低了100多分,原本放出喜讯的家长都觉得特别丢脸,没面子,大骂她女儿。
我的心里更是紧张的打鼓,拨电话查分数的时候,整个手指都在发抖!天啊,我的分会不会也估高?我会不会也让我父母,让我张清然空欢喜一场?一想到这些可能性,我不仅心悬在半空,整个人一想到这种后果就快哭出来了。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最终我心一横,输入最后一个数字。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来吧!我眼睛闭紧,一动不敢动,好像这样就是一种抵抗的姿势,耳边传来一道女电子声:“你的成绩是663分。”
啊,比预估的高了几分!眼泪一下就从眼角流出来了,第一次感受到语文课本里“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是什么感受。脑海里乱成一片,连什么范进中举这种奇怪的课文都匆忙忙从脑海里快速掠过。赶紧赶紧给张清然打电话,这是我乱糟糟的念头之中,唯一一个明确而清晰的——他肯定也跟我一样担心!
刚才是因为害怕万一出现意外,手指颤抖,现在脸上的欣喜止也止不住,手指却依旧颤抖。当我打通张清然的电话,告诉他我的分数时,他好听的声音在那边带着笑意:“我知道,莫愁,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
我一愣:“你知道?”
“我早就把你的准考证号、身份证号都背下来了。先查的你的,再才我的。”张清然一副“就是这样”的口吻,声音里也透着喜悦。你就看过我一次身份证,准考证,都是十几位的数字,居然、居然都能背下来?
好可怕,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学霸干不成的事。我一边这样感叹着,一边竟然觉得甜蜜。张清然特别开心,我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他飞扬的心情。
“我们要好好一起规划一下上哪所大学,上什么系。最好能上同一个系,就算不同,也最好不要太远。我会每天来看你,跟你一起去大学食堂吃饭……”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话唠,把过去高三一整年都无法说出的话,无法说出的心情,全部说了出来。
“以后我们每年暑假出去旅游两次,寒假一次,要在大学就把国内全部走遍,这样你就会有更多的素材,文章就能写得更棒。”
我哭笑不得:“张清然,我们学校都还没有确定是哪一所呢!”
张清然却特别理直气壮,特别傲娇:“反正都会在一起。高三整整一年,我都在想这些问题,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我:“好好,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我想起基督教的一个牧师曾说过一段话,大意是,爱情是一杯葡萄酒。这不是指爱情如葡萄酒那般芳香、甘醇,而是指从葡萄摘取,筛选,到葡萄酿造,装桶,地窖发酵,最后变成充满果味与橡木香的葡萄酒这一整个过程。
我想高考最终的结果也是如此,它不仅仅是决定未来,决定梦想的那一道闸门,它所有令人想要流泪的地方,是因为高中这三年所有的欢乐、痛苦、拼搏酿造而成的葡萄酒。
耳边是少年时期张清然五月清泉一样的声音,那么悦耳,那么动听,他讲了好多好多关于我们以后大学四年的想法,好多我们以后人生的规划,好多我和他一起要去做的事情。
那一刻,全世界的欣喜、幸福充斥在了我的身心。
张清然,我们终于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
还好你,还好我,都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