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争分夺秒。驿站内只有他们俩还在悠闲地坐着喝茶。
宋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过几步就走到二人桌前。
“好巧,二位殿下这是……出来踏青?”
她一路走过来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搭话由头。
稳坐于长凳上的晋王世子被这声音惊得手一抖,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没握住。
他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突然冒出的人。
“宋兄?”
为了从他闪闪发光的视线中躲过去,宋矜只好微侧了头,将脸转向陆俶。
褚谆想起宋矜方才问自己的问题,连忙答道:“我们此行不是出来玩的,而是要去那个什么……”
什么地方来着?
他一时激动,竟连要去的地名都忘了。
“对了!泽定县。是叫这名儿吧,表哥?”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哈?去哪里?
宋矜微了眯眼看着陆俶,一时心头涌上许多情绪。
所以他先前才答应自己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在这藏了一手呢,陆侍郎倒真是从传闻中一般……聪明绝顶啊。
这简直是给她来了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陆俶脸上还是他惯常的带笑模样,他抬起眼,没有错过宋矜脸上的精彩表情。
然后他轻轻笑出声来,指了指宋矜面前的长凳:“宋大人这么站着怪累的,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聊。”
宋矜瞥了他一眼,在长凳上坐下。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这人还有什么招数等着她。
她默默地等着陆俶的解释,可是陆俶对着她笑了半天,最后却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
宋矜口渴得厉害,伸过手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眼睛又落在陆俶身上。
她觉得自己先前就是个傻子,居然还认为这个陆侍郎是什么一心为公,无心朝权的君子。
褚谆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想说……宋兄,你手里这个茶杯……
“宋大人纵使是口渴得紧,也不该抢本官的茶杯吧。”陆俶将宋矜刚刚放下的茶杯拿在手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况且,这还是本官方才用过的。”
“咳咳!”
宋矜握起拳放在嘴边,想要掩去脸上的慌张。
方才确实是被气糊涂了,她见陆俶在倒茶,还以为是给自己的,顺手就拿来喝了。现在才发现这桌上就两个杯子,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的。
这一番乌龙闹下来,她的气势都弱了不少,身上刚刚燃起的火焰还没发作就偃旗息鼓宣告退缩了。
褚谆见气氛不对,便想着找个新话头,他眼珠子东转西转,就看见了宋矜身后的阿翁。
于是他伸手指向阿翁问:“这位大哥我看着不像是普通家仆,宋兄可愿同我们介绍一二?”
其实在居香楼那会褚谆就注意到了阿翁,他这些年广交好友,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各行各业都有,所以一眼就看出宋矜身边常跟着的这个随从应当不是在京城家养出的普通练家子,他觉得此人身上江湖气很重。
宋矜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突然对阿翁好奇,她略有不满地看了阿翁一眼,仿佛在说:看吧,叫你平日收敛些你不听,如今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谁知阿翁察觉到她眼中的情绪,居然干脆别过眼去,不再看她。
但是褚谆既然开口问了,宋矜也不好不回答,她转过头轻轻抓了一下阿翁的袖子:“世子殿下真是好眼力,阿翁确实不是宋府的人,他是随我在道观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师父怕我在京城一个人没照应,就将我师兄派来陪我了。”
阿翁微微一愣,不是说好了......若是有人问起他,就说自己是路上随便捡来的落魄剑客吗?
怎么如今这么实诚地一股脑全说给他们二人听了。
褚谆这下又多看了阿翁一眼,他换了个离宋矜更近的姿势,将双手都搁在桌子上,凑近好奇地问她:“原来还有这般说法,诶,那阿翁大哥为何年纪轻轻却要取这么个年迈的名号啊,听着怪好玩的。”
宋矜看着褚谆眼冒星光的模样,觉得这晋王世子心中大概是有个江湖梦,所以才会格外好奇这些趣闻轶事。
只是阿翁名字的由来嘛......她又抬头看了看阿翁,见阿翁冲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才组织了语言对褚谆娓娓道来:
“阿翁师兄是师父云游之时在一座名为卧翁峰的山中遇见带回来的,那时正逢战乱,师兄孤身一人周围也没有个能证明身份的凭证之物,于是就取了这么个小名,观里师兄弟们一直叫着也叫习惯了,后来师兄嫌麻烦,就没想着再取了。”
她剥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只捡了几句主要的过程说给他们听。
褚谆听得津津有味,又顺水推舟地脱口而出:“那宋兄呢,宋兄可有小名儿?”
这也未免有些太不见外了吧,世子殿下。
宋矜犹豫了一会,眼底瞥过陆俶所在的方向,她总觉得在自己顶头上司面前讨论自己的小名有点......不合规矩?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人出来阻止一下自家表弟这过于自来熟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