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光辉与万千灯火交织在一起,将淮河两岸映照得恍如白昼,也照出那许多成双成对的身影。
他目光一扫,便看见其中两道人影略显熟悉。男子相貌俊逸,身着常服,一身天潢贵胄般的气度却透体而出。身边少女青衣翩然,黛眉樱唇,一颦一笑都有种动人的风韵。两人靠得极近,手中还提着一对花灯,看上去宛如一对璧人。
正是三皇子姬睿,以及宴危楼名义上的未婚妻,长信侯府大小姐方清薇。
“嗯?”本与三皇子相谈甚欢的方清薇突然间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感应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是错觉么……”
“表妹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见三皇子关心,方清薇摇了摇头,神色虽然没有多少变化,清冷的声音中却透出一丝柔和:“多谢表哥关心,我没事,许是晚间风有些凉。”
话音落下,一件外袍便被轻柔披在她身上,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三皇子那双温柔深情的眸子。
两人默默对视,无声胜有声。
半晌,似乎反应过来,少女连忙低头,脸上带出一缕红晕。
见此,三皇子脸上笑容更盛,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垂眸不语的少女,眸子里的温柔渐渐淡去。
……
遥遥观望着这一切,亲眼目睹一顶发光的绿帽就要扣到他脑门上,晏危楼却是半分恼怒也无,目光平静如水。
他晃了晃挂在手指上的银色酒壶,抬手喝了一口。
前世他没有参加过祭元典,自然也不曾来到“一线牵”,发现这一幕。
身为一个胸无大志的穿越者,投身在诸侯之家,前呼后拥,锦衣玉食,还有一个高贵美貌的未婚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
自觉非常知足的晏危楼自然是过得潇洒极了,全然忽视了身边的种种危机,直到一切爆发才猝不及防。
“无趣……”
一口酒咕噜下肚,晏危楼转身离开,连报复之心也提不起。若不是重来一回,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记忆里。
感应着身体经脉中孱弱的真气波动,以及灵台深处破碎的道种,联想到再过不久便会发生的那件震动大雍的大事,晏危楼目光中寒意大盛。
前世恩仇已消,如今的头等大事应当是尽快提升修为,好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他抬脚离开的同时,身后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
·
长街沉寂,人海渐散,晏危楼拎着之前随手顺来的酒壶,漫不经心自街边走过,神鬼面具挂在腰间。
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下来,倏忽而起的冷风将街边盏盏明灯尽数熄灭。
微醺的少年摇摇晃晃走着,在这冷风中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两只手捧上酒壶,似乎想要喝一口酒取取暖。
咻!
这一瞬间,自他身后的影子里,一道冰冷剑光突兀出现,刺向他后心。
这一记冷剑所选时机堪称妙到毫巅,骤然爆发之前半分气息也无,一切杀机尽数内敛,让人察觉不到分毫异样。即便是突破肉身十二重枷锁,贯通天地之桥的洞见境高手,疏忽大意之下,只怕也要中招。
果然,前方的少年还无知无觉,丝毫不知危机将至,那一缕冰寒剑光已然刺入他体内……
刺客冰冷的眼睛里不由露出一点笑意,下一瞬,那笑意冻结,转为惊骇。
一只手不知何时掐在了他脖子上,有人无声无息间接近了他。
“咔嚓——”
寂静深夜里,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至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间,前方看似被剑光刺进身体的少年如镜像般破灭,化作虚无。
随手将扭断了脖子的刺客扔在地上,晏危楼擦了擦手,目光向街道另一角看去:“还有一个。”
他的目光平淡如水,不含半分杀气。如赏花赏月,看山看水。
但在这目光注视之下的人却有种遇见天敌般的战栗感,像是草原上的野兔突然遇见了顶级掠食者,全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忍不住竖起。
……太、太快了!
他亲眼看见同伴出剑的瞬间,那少年已如瞬移般出现在同伴身后,以至于留在原地的残影还栩栩如生。
刺客不是死士,明知不敌自然不会搭上性命,他一步跨过街角,身形倏忽化作幽影,就要消散。
噗嗤!
心口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血洞,有什么东西急剧自他胸前穿过,即将消散的幽影缓缓凝实,随即轰然倒地。
目光暗淡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了那枚凶器,那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还散发出微弱的酒香。
街道中央,站在原地的晏危楼抖了抖手中精致的银色酒壶,收回目光。
他随意在两名刺客身上翻找了几下,果然找到了熟悉的令牌。
“果然是专业的刺客。”他收起令牌,若无其事站起身,幽幽一叹,“只可惜,说到杀人,我好像更专业一些……”
他手指轻弹,两朵森白色火焰无声无息飞出。
十息时间不到,街道重新变得一片干净。